黑戶雖然逃避了賦稅徭役,但是也沒法進城,生病了沒法找人治病。生活大部分依靠自給自足,很多必要的生活物資沒法和別人進行交換,經常被一些行腳商人欺騙,乃至於被人殺了也是白殺,因為這個人在戶籍上壓根就不存在。
數萬人居住的地方,像是個放大版的海尾集。在尉遲蘭的眼中,就像是看到一個北地樣式的峪州軍營。
不過這裡沒有樓房,全是一層樓的平房。
幾乎清一色的土水泥建造的房屋,大小形狀幾乎都一樣,一長條一長條地交錯排列。
無論橫縱,沒有一條路是直的。
他下意識想,要是他帶著騎兵過來,還真的沒法施展。
堅固且交錯的房屋,能夠有效阻擋騎兵的衝鋒。曲折且不算寬的巷道,極大地限制騎兵的動作。
不去看那高聳的城牆,單純是這些房子,就夠陽海騎喝一壺的。
竺年的視線從城牆往下移,就注意到了這些房屋,問身邊的祁二寶:“這就是二寶哥說的拒馬?”
祁二寶笑笑:“是。老熊想出來的。”
“啊,這可真不錯。”竺年還想再看,被祁二寶催著安頓。
停在步山坡上的車隊,順著地勢輕快地湧入新城。
尉遲蘭想體會一下拒馬,沒坐馬車,騎了一匹馬跟著。
為了阻擋北面的敵人,整座城的房屋是一條東西向長條。
竺年被安排的房子,位於新城的中心。
不長的行走距離,尉遲蘭很快發現端倪:“單騎或者獨輪車運輸不影響。”
道路是有一定寬度的,普通騎馬通行和車輛運輸都可以。城內行走的都是驢車和騾車,牛車暫時還沒見到。
但打仗想要擺開陣型,是做不到的。
他找一個親衛借了一跟長棍,略略比劃了一下。
馬匹必須保持在道路的正中央,才能勉強施展開來。
馬上武器都是長兵器,哪怕是弓箭,在這種蜿蜒曲折的道路也不好施展。
他還想再看看,卻被竺年一把拉下馬:“哥哥別擋道!”
祁二寶已經習慣竺年對尉遲蘭一會兒叫先生,一會兒叫哥哥,帶著人把一車車的東西往屋裡頭搬,再把一樣樣東西全都安放妥帖。
連通的三間空蕩蕩的屋子,眨眼間連字畫都掛上了。
“前頭也是機緣巧合,遇上了黃家搬遷的人,用一件狐裘和一些米糧,換了一套黃公的畫。黃家的大姑娘客氣,還贈了一副扇面,等天熱了我去配上扇骨。”
黃公是當世的書畫大家,也是先帝在位時一位重要的朝臣。只是黃家後繼無人,已經很久沒聽到他們的消息,沒想到竟然會在這裡見到。
竺年不由得多問了兩句:“黃大姑娘如何?”
祁二寶認真想了想,才說道:“相處時間不多,不過我看著頗有黃公的遺風。”
竺年看著牆上足以在京城換上一套宅子的字畫,搓了搓下巴:“讓人在海州多照顧著點。”
“已經吩咐下去了。”祁二寶調整著博古架上的擺設,笑得一派和樂,“現在在碼頭那兒呢。”
碼頭能是什麽碼頭?無非就是竺年當初確立位置的碼頭。不出意外的話,那裡會是南王府在海州的據點,也會成為整個海州經濟最繁華的地方。
兩個人又談了一會兒,祁二寶因為要顧著海尾集那邊,最後只能給竺年留下兩個小廝兩個侍女,就安排在同一排屋子的左右兩頭。
竺年看著四個十一二歲,和自己妹妹差不多年紀的孩子,心裡面有些不舒服,卻又無能為力。
這麽一個世道,成年人想要獨立生活都不容易,更別說幾個小孩兒。
讓四個十來歲的小孩兒自己去安頓之後,祁二寶才對竺年說道:“山裡面盜匪多。前幾年光景不好,有不少落草為寇的,偏一點的幾個村子都被殺光了,官府也管不了。這幾個孩子算是機靈的,心性也不錯,靠著給人做做小工,勉強活了幾年。正經名字也沒有,就跟著我姓祁,兩個男孩兒叫楊柳,兩個女孩兒叫海棠。您要是方便,給阿海找個師傅看看。”
竺年一聽,頓時來了興趣:“什麽師傅?”
“算帳方面的。”祁二寶自己什麽都會一點,但都算不上精通,“我給他們都打了個底子,我怕我看得不準。小柳人小有主意,人機靈聰明,認字很快;小楊心格好,能吃苦;阿棠手巧,縫縫補補,簡單打個絡子繡個花都成。”
竺年認真聽完,心裡面大概有個安排,又笑:“二寶哥,我們就幾個月不見,你竟然就兒女雙全了。”這樣子,分明是把自己當爹了。
“嘿嘿。”祁二寶聽了還挺樂,“我這不是隨你嘛。”
他還想說什麽,突然感到後背有些寒涼,回頭一看發現是尉遲蘭,心頭有些奇怪,倒也沒多想:“我現在去廚房給你多做點吃的,明天一早我就要趕回海尾集。”
祁二寶出去後,屋裡就剩下竺年和尉遲蘭。
火炕的溫度還沒升起來,尉遲蘭卻已經覺得有些燥熱,把自己的大氅脫了掛在進門的衣架上,隨口問:“怎麽說隨你?”
竺年怕冷,在屋子裡到處轉悠著暖和:“不就是我也愛撿孩子嘛。我那些親衛,一多半是我撿的。”
他撿孩子多正常的事情,他兩輩子加起來多大歲數的人了,還不許子孫滿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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