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邊的親衛們卻全都沒睡好。他們有一種明明身在敵營,卻完全感受不到敵意的違和感,加上沿途見聞,他們根本沒法松下緊繃的神經。
倒是竺年一覺睡得很好,一早起來和往常在南王府一樣,先是打了個拳做早課,興致不錯,還自己做了個早飯,提溜著去給姨夫姨母請安。
宋覺昨天晚宴喝了酒,心情比較複雜,一不小心就喝多了,今天起得晚,差點被竺年堵在床上。
等他洗漱出來,聽到屋裡伺候的侍人們,已經是一口一個“表少爺”。
“唉……”
鎮北王妃聽到他歎氣,沒好氣地拍了他後背一下:“怎麽好好的,一大早又歎氣?”
宋覺抬手抹了一把臉:“我就覺得……”
鎮北王妃打斷他,小聲但堅定:“你覺得他是明君。”
“唉,是。”早在他之前誤以為竺年是宋浮的時候,就認真打算過扶持他登基。現在知道竺年是南王的嫡長子,一些之前感覺違和的地方豁然開朗之余,也覺得確實是這樣的人才配當一國之君。
問題就是竺年姓竺,不姓宋。
雖說竺年身上裡外裡算下來,有不少宋家血脈,比起他這個姓宋的,和宋淮的血緣要近得多。但一來竺年不會為了繼承大月江山而改姓,二來竺年也不屑於所謂的大月江山。
竺年想要江山,他會自己來取。
鎮北王妃笑了笑:“那不就行了。”
“夫人通透。”宋覺握了握她的手,出門就見竺年端著一碗小餛飩喂小崽子。
那是他次子的女兒,今年才三歲,出生不足月,三歲了還像個小貓兒似的,一頓飯吃不到三口。但就他站在門口的這一小會兒,小崽子已經吃了一整個小餛飩,還張著嘴等著喂下一個。
小崽子的爹娘在邊上等著,眼眶有些紅,看到父母站在門口趕緊抹了抹眼角上前要請安。
宋覺擺手免了他們的禮:“都一家人,這麽客氣做什麽。”他在軍中是嘗過竺年的手藝的,拉著王妃坐下,對小崽子說道,“壽囡在吃什麽,給爺爺也嘗嘗?”
小崽子努力咽下嘴裡的食物,才端著自己的小瓷碗,一步一腳印地走到爺爺奶奶跟前:“是小舅舅做的小餛飩,給爺爺奶奶吃。”
白底藍花的小瓷碗裡總共就五個小餛飩,小崽子已經吃了三個,剩下給爺爺奶奶剛好一人一個。
竺年伸手把碗拿回來:“爺爺奶奶有噠,你看,馬上就來了。”
侍人已經提著食盒魚貫而入,很快就把各種食物擺滿了餐桌。
宋覺彎著嘴角語氣嚴厲:“多早起來的,整這麽多東西?”
鎮北王府的行事更偏向於武人,沒那麽多君子遠庖廚的規矩。
“也沒多早,我還做了早課的。那麽多東西也不都是我親手做的,我就做了一點兒,廚房大師傅們都厲害,一看就明白。”開玩笑,鎮北王府一大家子人,他哪可能一個人做一頓飯?真就別的事情不用幹了。
侍人特意彎腰小聲道:“王爺和王妃的,都是表少爺親手做的。”
宋覺表示滿意,吃過一頓可口更可心的早飯,帶著兒子們去前朝辦公,聽見次子找竺年學廚藝也不罵人,還說:“你是該多學學,把壽囡養胖點。”
幾個人到了前朝之後,宋覺就讓竺年坐在宋盧邊上,聽著一眾官員議事。
官員們對竺年的存在多看了一眼,但沒有多驚訝,很多還面帶笑容,顯得非常和善。
今天的各項議題不僅是單一個汾州的,而是北部六州的,還包括了一部分大月腹地和薑國的消息。
關於北部六州的內容,竺年沒吱聲,等說到薑國的時候,他才在宋覺的示意下,說了他這一路的見聞。
一名武將聽完,立刻就說道:“我們現在就把薑國打下來!”
宋覺沒回答,先問竺年:“你覺得呢?”
竺年說道:“打得下,守不住。打下來也沒用。冬天不好打仗,薑國也放棄了自己的皇城,他們既然來了,就不會走了。”
武將和竺年沒接觸過,本來覺得他這個年紀輕輕的小孩兒或許是有很大來頭,但也就是當做第二個宋盧,坐在邊上學習聽課罷了,沒想到只是簡單幾句話,就把他的熱血澆滅,不得不承認他說的有道理。再仔細想想,又覺得他簡簡單單說薑國不會走了,意思可能不只是說薑國要佔住大月,有點像是要把人徹底留在大月。
“嗯。”宋覺點了個頭,肯定竺年的話,接下來再討論他們北部六州的準備。
說完之後,宋覺又問竺年的意見。
竺年說道:“可以把陽州到宿州的古棧道修起來。”
“陽州?”這下連宋覺都驚訝了,“對,你說你是從涉陽關出來的,陽州那邊怎麽樣了?”
“茅家現在已經完全陷在陽州,楊酌肯定不會讓他們再回去的。”竺年盤算著自己能撈著多少人,眼睛都眯了起來,“前面楊酌有過修古棧道的打算,不過應該還沒來得及動手。陽州那邊冬天也能開工,我可以先把陽州段的修了。哎,要不我直接走一趟,順便把古棧道看一看。”
宋覺聽他這番安排,忍不住問:“這事情,你能做主?楊酌能聽你的?”
“他能聽最好。不聽的話,那楊家的臉面多少會有些難看。”他規規矩矩地坐在位置上,掰著手指頭記仇,“茅家算計過我,楊酌也把我的東萍府搶走過,大不了我先扶持一個姓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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