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不念都一腳邁出門了,還是不放心地看了下秦安。
按理說這就是一個委托,出了門就不該再多說什麽,往後橋歸橋,路歸路,他們就不該過多參與到後續的事情裡了。可容不念畢竟在陣法裡跟著他走過了半輩子,總有種命運相連的錯覺,要說完全不在意也不太可能。
於是他皺眉遲疑道:“你……”
“仙長放心,我明白的。”
不消容不念明說,秦安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回頭看了一眼,那裡綁著一直叫喚個不停的秦諾,他跪爬在地上,只有脖子上系著根女童手腕粗細的麻繩,身上的衣服也滿是泥濘,遠看不似人,更像是村口人家裡養的看門狗。
是秦春雨把人綁在那兒的,不知道她又喂了秦諾什麽東西,吃下之後人就變得口齒不清,——對於這個對他有養育之恩又別有用心的“父親”,他既狠不下心把他怎麽樣,也不會真的毫無芥蒂,隻好放任他在那裡自生自滅。
往昔所造諸惡業,皆有無始貪嗔癡。
秦諾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只能說一句咎由自取。
見到這個情形,容不念也有些難開口,看了半晌也只是拍拍秦安的肩膀笑了下:“壞的都熬過去了,以後好運氣會來的!”
“一定會的!”秦春雨靠門挽著秦安的手臂,笑嘻嘻的衝他們道別,“仙長快走吧,一會他們該醒了,包袱裡有乾糧,記得吃!”
現在的秦春雨,就像枝久經乾涸的花突逢雨露,終於有了幾分之前在陣法裡見過樣子。
容不念笑著搖搖頭,阻止子路說他們有乾坤袋用不著乾糧的事情。
“知道了,你們回——”
秦春雨猛然出聲:“等等!”
“怎麽了?”
“哎呀,瞧我這個記性,差點忘了要給你的東西!”她急匆匆地打斷了告別的話,隨著動作手心裡翻騰出一團小小的,瑩白色的光團。
“還有禮物,給我的?”容不念沒想到自己還能收到禮物,呆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還要道謝,“謝謝——這是什麽,咦?”
它原本安安靜靜地在秦春雨的手心,卻在容不念靠近的一瞬開始沒什麽規律的跳動起來,容不念也嚇了一跳,因為在同一瞬間,他感覺到一種陌生的悸動,就像是春水初融,百鳥啼鳴,很難形容那是種什麽感覺,但它確實存在。
“這是……”秦春雨撓撓頭看了眼容不念身後,對詞兒似的說出後邊的話,“對魂魄很有用的……補品?”
“補品?”容不念聽到這幾個詞就回神大半,跟著秦春雨回頭看。
他後邊隻站著殷辭和子路,都正一臉無辜的看著他。
容不念:“……”
他站在對面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這些詞他都知道,但是組合在一起就容易讓他聯想到一些不太好的東西。
“哥哥,”最後還是殷辭上前解了圍,“這真的是對你魂魄有好處的,這就是雲師—雲掌門要你們來拿的藥,拿在手裡就可以,等它進入身體之後就會慢慢修複你受損的魂魄。”
“藥?”
殷辭點點頭:“嗯,修複魂魄的,大概是被分成了好幾分,原來很……”他伸手比劃了一下,似乎想要給他出勾勒一個具體的形狀,不過隻比劃了兩下就頹然的放下手,“漂亮的。”
他說最後三個字的時候表情莫名有些難過。
看見殷辭點頭,容不念第一反應卻是殷辭怎麽知道他們求的藥到底是什麽,難不成不夜城主連這個都告訴殷辭嗎,那他們到底是什麽關系?
他又不期然想到了殷辭手上的血和今天沒見到的城主。
一個過分瘦弱的,漂亮的,在結界處撐船為生的小鬼族和那個神秘的城主能有什麽聯系,以至於殷辭受傷他都會第一個趕到,讓人心煩的不止這些,還有殷辭時不時顯露出的信息。
“……”
“哥哥,是城主告訴我的……和你們走之前,城主怕我被騙,傳音告訴了我,”大概是看出了他的遲疑,一抬頭殷辭已經換了語氣,他小心翼翼地扯了下容不念的袖子,看起來很怕他生氣,“哥哥是不是生氣我沒有告訴你,我其實想說的,可城主……”
子路在一邊看著殷辭熟練的甩鍋,表情一言難盡。
不管怎麽說,這話都很有說服力,畢竟他確實是城主派來的“監工”。
“沒有,我怎麽會生你的氣,”心念一轉,容不念伸手刮了下他的鼻子,接過光團任由它滲入,等到光芒完全沒入手掌之後才對秦春雨道謝,“多謝。”
秦春雨緊緊抱著秦安的胳膊,和他異口同聲道:“我們要謝謝你才對。”
容不念客氣不下去了,扯過子路笑著擺擺手道:“走了。”
子路跟著行了個禮:“再會。”
他們走出去之後一直沒回頭,不然就會看到兩人一直依偎在門口,目送他們離開了很遠。
剝離陣法之後,秦安還是受限於秦府,與他綁定的秦春雨也同樣受限。可這也不全是壞事,秦府多少還留著些靈氣,這些靈氣有助於魂魄修養,只要沒人來打擾,他們可以在消散之前過一段很好的日子。秦諾還“自願”寫了遣散信,大概明日一早秦府的下人就會在床頭髮現了它們了。
再過不久,秦家大院就會變成一棟鬼屋,他們出不去,也沒人來打擾,他們或許可以在這裡生活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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