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憐覺得他現在真的就像個三歲小孩,輕輕拍著他的後背:“怎麽喝傻成這樣?”
以前他也喝多過,沒這麽失智啊。
難道以前都是裝的?
“……我不傻!”他連忙反駁。
“還不傻?”
“嘿嘿。”他剛笑了下,然後心情又低落下來,咕噥著說,“那我變成傻子,哥哥是不是就不愛我了……”
“愛不愛,跟你傻不傻有什麽關系。”
“沒有關系麽?”他醉眼迷離,翹長的睫毛眨了下,“……那就是只要是我,哥哥都會很愛很愛了!”
薛憐沉默了片刻,然後輕聲回答:“……嗯。”
然後扒開他的手起身,用金盆裡的清水給他洗漱。
最後哄他乖乖上榻。
剛要給他蓋上被子,手腕就被他一把抓住。
“怎麽了?”
宋玉負傻笑著。
“我要哥哥陪我一起睡。”
薛憐無奈,隻好躺在他身邊,哄他入睡。
好在他喝醉後比較聽話,也沒怎麽哭鬧,很快就閉眼睡著了。
漸漸響起清淺的呼吸聲。
薛憐起身吹滅了蠟燭,殿內一片漆黑。
只有清冷的月色映照在窗沿前。
他躺回到宋玉負的身邊。
伸手撫摸著他的眉眼,一寸又一寸,溫柔而繾綣。
最後覆在他的耳邊,酸澀地說道:“就像你說過的那樣,這輩子就算了吧,我們已經滿身傷痕了。”
說到這裡,他的聲音漸漸低下去。
眼角有淚滑落,沒入枕中。
“我等你,捱到南康第七年,等我們下一個重逢的春天,然後來好好愛我。”
“好不好?”
-
天微亮。
元丹就往承歡殿的方向去。
剛巧碰見薛憐一身玄色常服,從宮門繞出來。
身後還背著個包袱。
他見狀不妙,連忙衝到薛憐面前質問:“你這是要幹嘛?”
薛憐見到是他,語氣平淡地回了兩個字:“出差。”
“出差?”元丹不疑有他,只是直接進入正題,“現在你和那小皇帝感情又好了,眼下就是最合適的時機。”
“嗯。”薛憐抬了下眼皮,“你想怎麽做?”
元丹陰惻惻一笑:“魅惑君上拿到虎符,最後挾天子以令諸侯,這天下,就是我們元家的了。”
“想的倒是挺美。”他嗤笑了聲。
“你不樂意?”
“我若替你賣命,東窗事發後,到時候死在朝陽宮殿前的人是我,你又在哪兒?”
“我……”元丹見他這般反駁,於是直言威脅,“真以為我假惺惺陪你這麽多天是閑的?你今天必須答應,不然我就把我們之間的勾當全抖到皇帝面前去!”
薛憐眼中起了寒意。
“想讓我和你同歸於盡?”
元丹揚起脖子:“這是你逼我的!”
“你也配?”薛憐冷嗤一聲,一把匕首刺進他的腹部,低聲笑了笑,“現在,元家的人終於死光了……”
不論是他,還是孟清薛。
都清淨了。
元丹的嘴角溢出鮮血,張了張嘴:“你……”
“噗嗤——”,他拔出匕首,將他推倒在地。
然後漠然地朝宮門走去。
早起守衛的閽人確認過薛憐手中的令牌,抬手下令通行。
他單薄的身影,迎著冉冉升起的朝陽。
漸行漸遠。
高大的城門上。
宋玉負站在那裡,看著他被朝暉鍍上一層金光的背影。
良久後,他才對身後的慕瑛道:“把屍體處理了,別給他惹麻煩。”
“是。”
然後,他轉身向朝陽宮走去。
皇城外,柳絮紛飛。
第89章 卜舟村
暮春三月。
江南草長。
水柏山,卜舟村。
薛憐提著自己編的竹籃,踩過泥濘的小路,往田埂上走。
田邊是一片茂密的桃林。
前幾日接連著下了幾場春雨,枝頭的桃花被打落,地上一片殘紅。
他蹲在樹下,仔細地挑揀著桃花瓣。
不出一刻鍾,竹籃就被裝滿了。
剛巧這時東邊的太陽從雲層後探出頭,兩個扛著鋤頭的農戶有說有笑地走過來。
其中一個還朝他打了招呼。
“薛小哥,這麽早就出來揀花啊。”
薛憐笑著點了點頭:“這桃花被打落在地上有點可惜,剛好可以拿回去做糕點。”
“行,我倆去前頭的地裡轉轉。”
一旁的農戶卻連聲催促他:“王哥,你倒是繼續說啊,後來怎麽樣了?”
被叫做王哥的壯漢,換了個肩膀繼續扛著鋤頭,才說:“還能怎麽樣?當今聖上暴斃在殿門前,一命嗚呼了唄。”
薛憐驀地怔住。
拈著桃花的手指越來越緊,花瓣被撚破,汁液染紅了指腹。
恍神看向越走越遠的他們。
農戶不解:“那到底為啥啊,真的就因為他昏庸無道,所以政權被架空,就被……”
王哥小聲打斷他:“我知道的可都說了,你也別再問了,怎麽說那也是個皇帝,小心被有心人聽了去。”
“怕什麽?人都沒了……”
“人是沒了,但現今又換了個新帝,這種事還是別討論的好。”王哥歎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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