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之。”
“活下去。”他說。
他不知道他是否聽得見,也不知道他是否能聽進去。
甚至他明明已經知道了謝焉的結局,也還是認為對方可以免逃一死。
在蕭拜兵敗死後,活下去,忘掉這一切,重新開始。
直到他離開,謝焉才慢慢從蕭拜懷中抬起頭。
一行清淚落下。
他望著薛憐離去的方向,心如死灰。
這是他第一次喚自己的表字,也許……也是最後一次。
第30章 我也是和它一樣的人了
從長陵王府出來後。
來時的馬車就停在不遠處,車夫已經等候多時。薛憐剛一走過去,就看見了幾日不見的宋玉負。
他隻身一人,身邊沒跟任何侍從,看樣子好像是特地來找蕭拜的。
宋玉負也看見了從府裡出來的薛憐,微微有些震驚,於是在馬車旁邊站定。
“你來這裡做什麽?”
他盯著薛憐,直截了當地問,神色是不同以往的凝重。
“談點事。”雖然實際上什麽也沒談。
想到他和蕭拜的關系,薛憐知道他來這裡多半是為了什麽,於是也沒多問。
三言兩語告辭之後就進了馬車,幾秒後,就看見一旁的竹簾被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掀開。
宋玉負的半張臉掩在竹簾之外。
“最近不太安生,乖乖待在府裡。”
他認真地朝薛憐囑咐,仿佛生怕他出了什麽事一般。
薛憐微張了嘴,還想說些什麽,馬車卻已經向前駛去,竹簾也隨之落下。
回到督主府後。
他就將宋玉負的話完全拋在了腦後,讓他待在府裡,那是不可能的!
他要跑路!
原本被安插在督主府的眼線已經撤離,許是蕭睢那裡出了什麽事。本身計劃並不在今日,但薛憐擔心接下來可能沒有更好的機會了。
直至傍晚,薛憐和小桂花二人才將東西收拾了個差不多。
兩人的行李雖然不多,但白日裡去當鋪典當了不少值錢的東西,如今全被他們一一裝在包袱裡。
等到月上柳梢時。
主仆二人挎著包袱,從督主府的後門摸黑悄聲出去。
“馬車安排在哪裡?”
薛憐貓著身子繞過督主府,卻沒在路口看見馬車,有些疑惑。
小桂花縮在他身後緊跟著,回答:“在街口,這裡太顯眼了,我擔心馬車會引人注目。”
“想得還挺周全。”
街口離這裡約有一千米,也不算遠。
徽陽沒有宵禁,現在街上的行人雖然不多,但也有人來來往往,倒不顯得他們二人有多突兀。
眼看著就快到街口了,忽然,不遠處有道聲音叫住了薛憐。
“孟大人!”
薛憐聽見身後有人叫自己,先是腳步一頓,心想該不會遇見什麽熟人了吧。
然而他剛一回頭,就看見跟在身後的小桂花背對著自己,身影僵直。
下一秒,刀光閃過。
鮮血噴湧。
甚至還有不少血濺在了他的臉上。
熱熱的。
事發突然,他怔愣地下意識伸出手,小桂花就直直地倒在他的懷裡。
脖頸的血還在不停往外冒,一股接著一股,很快就浸透了胸前的灰棕布衫,一片深紅。
就連漆黑的夜空裡,也彌漫著散不去的血腥味。
小桂花捂著自己的脖子,他看著薛憐慌張的臉,逐漸失去血色的雙唇一張一合,卻始終說不出話來。
他知道自己……快死了。
薛憐的手發著抖,只知道將他抱得緊一點,再緊一點,生怕他就這麽消失了。
滿腔怒火中燒,抬頭望去,看見的是兩個身穿藏青夜行衣的男人。
手中握著那把滴著血的劍,站在他們面前,眼神裡卻全是蔑視。
他認得,這兩人就是蕭睢安排在督主府的眼線。
回來的可真快啊。
就這麽不想讓自己好過?
“噠噠噠!”
“噠噠噠!”
“噠噠噠!”
遠處有馬蹄聲趕來,由遠及近。
“何人在此?!”
馬上為首的人老遠高聲喊道。
蕭睢的人看見來的是夜巡的秋策衛,相視一眼便沒再多停留,而是飛身上了房簷,消失在夜幕裡。
秋策衛追了過來。
“孟大人?”劉安下了馬,走近才看清蹲坐在地上的人是薛憐。
只見他神情恍惚,一動不動。
然後自個兒的目光就落在了他懷中人身上,不由得一愣。
此時的小桂花已經奄奄一息,劉安猜想是剛才那兩個鬼祟之人下的狠手,於是沉重地歎了口氣:“這傷了動脈,恐怕……”
他不敢再說下去了。
薛憐的手依然緊抓著小桂花的袖子。
“主……子……”
小桂花艱難地開了口,滿腔的血順著嘴角流出。
即使他現在好疼好疼,他也還是想說,總該留點什麽話給薛憐啊。
“……我在,你說。”
薛憐環住他,聲音發著顫。
“我……其實我一直沒告訴你,那海棠樹……是我養死的,我對不起它,如今……”小桂花說到這裡時,用力扯開嘴角笑了一下,“我也是和它一樣的人了,無親無愛,請你……把我葬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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