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計他自己都沒注意到這語氣有多麽像在哄小孩。
偏偏宋玉負就吃這一套,聞言連忙松開了手,後知後覺地問:“是不是我將你弄太疼了,對不起,我……”
他邊說著,邊低頭去瞧他手腕上的紅印。
薛憐卻連忙收回,隔絕他的視線,說:“我沒那麽嬌貴。”
然後轉身去了梳妝台旁。
在那面大銅鏡下方的小匣子裡,翻找了一會兒,拿出來個白瓷瓶。
這是蘭釧從太醫院給他取來的藥膏,消紅腫的效果很明顯。
他用旁邊金盆裡的清水洗淨手,然後坐回到桌旁,倒出一點膏體在指腹上,看向宋玉負:“過來點兒。”
宋玉負愣了一愣,似是沒反應過來。
薛憐看他:“你不要那我放回去了。”
他瞬間眉開眼笑,開心地將紅印未消的左臉湊過來。
漆黑的雙眼一眨不眨地盯著薛憐,裡面盛著光,見他神情專注地給自己上藥。
柔嫩的指腹,沾著白色的藥膏,輕輕塗抹在自己的臉上。
有點冰涼,又有點熱氣。
最重要的是,上藥的人眉眼溫柔,呼出的氣息淺淺灑在他脖頸間。
他忍不住喉結滾動。
上藥之後,直到那道柔軟的觸感遠離,他依然沒有回過神來。
最後理智還是侵佔了他的貪戀。
他看著薛憐將瓷瓶放回去,目不轉睛地問:“哥哥怎麽會願意主動為我上藥?那晚你打的我可是義憤填膺。”
沒有幽怨的語氣,只有不解。
好像只是想得到個答案。
“我想明白了。”薛憐忽然說。
宋玉負見他這麽說,也不追問,只是安靜地等他說完。
“陛下對我這麽好,我也該知趣些。”他走到宋玉負身邊,並沒有坐下,而是將手搭在他肩上,輕輕揉捏。
“害得我差點慘死的人是阿蘭亓,是你的親弟弟,而不是你。我很感謝,你將他送到了我手裡。”
“然後呢?”宋玉負抬頭看他,希望能從他口中聽到最想要的答案。
“所以我選擇明哲保身,留在這裡。”
宋玉負沉默不語。
薛憐淺笑著瞧他:“陛下不喜歡嗎?”
“……喜歡。”但又覺得好像失去了什麽。
薛憐便繼續輕捏著他的肩,徐徐說道:“陛下不用操之過急,來日方長,我會慢慢愛上你的。”
這句話就如同驚雷。
他心口猛地一扯,薄唇動了動,卻如鯁在喉,說不出一個字。
“怎麽了?”薛憐笑著問,“這不是你想要的嗎?”
現在瞧宋玉負那樣,倒像是有些不樂意了。
然後他忽然想到什麽,眉頭微微一皺。
難道他是個回避型依戀人格?
……不對。
宋玉負不知道,此刻他的不回應,導致薛憐十幾秒內,已經將自己學過的所有人格心理學知識回憶了個遍。
直到薛憐朝他投來別樣的目光時,他忽然滿足一笑:“那哥哥可要說話算話,如果撒謊或反悔可算是欺君之罪。”
“嗯。”薛憐垂著眼皮。
他又說:“欺騙夫君,是會受罰的。”
“夫君?”薛憐噙著笑重複了下這兩個字,然後說,“我還有個條件,陛下要不要聽?”
宋玉負將他放在自己肩上的手拿下來,捏著他的指骨,道:“哥哥說的我都聽。”
答不答應就是另一回事了。
“這深宮無聊,我想謀個職位。”
“無需職位,后宮的妃位和後位都是你的。”
薛憐變了神色:“看來陛下還是把我當寵物一樣,作用僅限於可供欣賞和玩樂。”
宋玉負見他態度轉變,語調冷硬下來,便起身與他平視。
“為什麽?”他繼續捏著薛憐的手指,“這宮殿裡什麽都有,我也是你的。”
“你想讓我一直躲在后宮之中嗎?只是承歡在你身下,沒有一點活人的樣子。”
他沉默了片刻,才似笑非笑地盯著薛憐的眉眼。
“那你想要什麽?皇位?”
薛憐表情一僵,屬實沒想到他居然會問的如此直接。
皇位這種東西,能隨便拱手讓人嗎?
可宋玉負似乎不像是在逗弄他。
“如果哥哥想要,我就走下高堂明座,助你登上那個位置。”宋玉負撫摸他的面容,“但你還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一人之下。
薛憐抿唇:“皇位就不必了,我只是想找點事做。”
“好。”宋玉負笑著,最終說服自己,朝他妥協道,“推官怎麽樣?”
薛憐疑惑地看他。
他根本不知道推官是什麽東西?
“這個清閑些,也不用上朝。”宋玉負緩緩朝他說道,話裡帶著點佔有欲,“我不想讓那些臣子看見你。”
魏朝建立後,就頒布了新條例。
京城的推官,雖然掌管刑獄,但並無實權,頂多就是過一遍法典,輔佐審理案件。
薛憐不求高官俸祿,自然無話:“挺好的,就它吧。”
宋玉負卻覺得立的規矩還不夠,繼續道:“哥哥以後也不用上府,每日的案件審理,都在這裡做。”
薛憐不做聲。
他又問:“不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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