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元丹愣愣地看著他,半天合不上嘴。
生怕他下一秒就發瘋殺了自己。
薛憐笑著收起匕首。
“怪不得元家如今會淪落到無人問津的地步,原來是因為滿門都是你這樣的蠢貨和廢物。”
元丹見他收起了匕首,才憤憤說道:“你……別忘了,你也是元家人!”
“我現在是朝廷的六品推官,和什麽西廠,元家還有長公主都毫無關系。你要再用這張嘴胡說八道,我就讓你從太監變成屍體。”
元丹又氣又怕。
“還不讓麽?”薛憐睨視著他,“什麽時候奴才也敢擋朝廷官員的道了。”
他咬牙切齒了片刻,只能含恨讓路。
看著薛憐離去的背影,臉色愈發陰沉。
一晃半月。
京城又下了幾場大雪。
眨眼就到了年關。
宮中大大小小的地方,都掛上了大紅的燈籠,貼上了春聯。
除夕這夜。
薛憐早早回了寢殿。
不同於此時宮中各處的嬉笑熱鬧,殿內頗為冷清,只有幾盞燭火亮著。
門一被打開,寒風便夾著奚落的雪花灌進來,燭台上的火舌搖曳不停,幾乎快要熄滅。
他關上門,走到小圓桌前。
根據早上出門前的囑咐,於是桌上隻擺著幾道簡單的小菜,外加一壺清酒。
他仔細想了想,這也算是自己第一次在異國他鄉獨自過年吧。
畢竟前兩世,好像都沒活到這個時候來。
這裡距離擺設宴席的宮殿較遠,但若有鼓瑟吹笙,也是完全能聽見的。
果然沒一會兒,便有悠揚的奏樂聲從不遠處傳來。
繞過重重宮牆,落入了他的耳中。
宮樂結束時,壺中的酒已經下去了大半。
殿門口傳來腳步聲。
門被再次打開,呼嘯的寒風襲進來,吹得他腦袋愈發疼痛。
“說了讓你別進來。”他頭也沒抬,一手捏著空蕩蕩的酒杯,一手撐著腦袋咕噥道。
語氣有些不悅。
“我若不進來,誰陪哥哥迎新春呢?”
宋玉負慢步走到他身邊,目光落在了桌上。
薛憐聞聲,隻輕掀了下眼皮:“你來做什麽?”
他以為是蘭釧那個丫頭。
宋玉負坐在他身邊,溫柔笑道:“按照徽陽朝的規矩,除夕夜帝王都是要陪帝後過家宴的,難道哥哥現在記性都這麽差了嗎?”
此時薛憐的腦袋開始暈沉,停頓了好一會兒才說:“可你剛剛已經……”
“走了個流程,也算是對他們有交代了。”他打斷道。
薛憐依然撐著腦袋,半闔著眼眸,聽的不是很懂。
顯然宋玉負也知道他喝多了,語氣變得更加舒緩,輕的像簷外紛揚的雪花。
二人就這麽寧靜地坐在一起。
越來越像兩個相知相愛的人在昏黃的夜燭下,促膝長談。
“只是奏樂添了點新春的氛圍罷了,沒有設宴,也沒有杯籌交錯。”他笑著拿過盤中的一顆荔枝,“最重要的是,沒有你。”
“只有奏樂麽。”
確實也只聽見了宮樂。
“不然呢?”
“那可惜了,我這裡只有一點清酒小菜,恐怕合不了陛下的胃口。”
宋玉負沒有反駁。
只是拿開他撐在桌上的手肘,將他暈沉的腦袋靠在自己肩上,笑著在他頭頂說:“只有哥哥最合我胃口,其余的我確實看不上。”
薛憐輕輕閉上眼睛,感覺舒適了點兒。
“哥哥可得收留我,今年元旦至上元節的宮宴支出都撥濟給了邊境,我只能住在這兒蹭吃蹭喝了。”
聞言,薛憐又驀地睜開眼。
倒不是因為住哪兒的問題。
他不確信地反問:“你不僅取消了筵宴,還將財物都救濟給了邊境的百姓?”
這話裡的驚訝過於明顯,反觀宋玉負的表情,卻沒什麽悲喜。
只是認真地給他剝開荔枝皮,將晶瑩剔透的果肉喂進他的口中後,才笑著說:“對呀,哥哥是不是該誇誇我?”
薛憐輕咬開果肉,神色有些莫測。
見他不說話,宋玉負也只是笑著,並不強求。
然後用沾著荔枝香的指頭刮著他的臉頰,順著下顎到下巴,眼中滿是繾綣的愛意。
接著,薛憐嘴角一吐。
荔枝核便掉到了他的手心裡。
他低頭一愣,然後笑了:“你還真是……”
薛憐也笑起來,見他將核放在一旁,又給自己剝了一顆。
“每年年關之時,邊境的百姓便饑寒交迫,食物和衣被都極為缺乏。”宋玉負邊剝邊說,“我作為一朝天子,理應是該做些什麽的。”
薛憐不等他喂,自己便拿過來丟進嘴裡。
這些他也是了解過的。
之前徽陽朝的皇帝在位時,邊境的條件就已經極為艱苦了。
如今徽陽和西玨統一,實際的經濟情況並沒有好轉,而如今又趕上一年中最冷的時候。
如果朝廷不撥動物資濟民,估計很快就有不少凍死餓死的百姓,這對於一國的發展來說,肯定不是好事。
所以宋玉負這麽做,倒也不奇怪。
他咽下果肉,幽幽開口道。
“你若是從前也這般疼惜百姓的性命,也不至於除夕之夜還在這裡阿諛我一個小小的推官。”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