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他如此造謠,江文楷本想狠狠給他一肘子,但想起他還帶著傷,便隻好作罷。
沒精打采地想到這些年江衝雖以較量之名行揍人之實,但確實如他所說的傾囊相授,不然自己不可能緊跟在他身後只有一線之差。
這樣一想,雖然還是有點遺憾,但心裡好受多了。
“回京後,你叫榮叔也給我指點指點。”
何榮是駙馬爺做統帥時候的親衛長,駙馬去後,何榮就留在侯府做護院。整個侯府,包括以前老太爺還在的時候,除了江衝,沒人使喚得動他。
“行。”看在他這麽傷心的份上,江衝一口應下,“對了,還有個事。”
“你還有事瞞著我?”
“別激動,不是什麽大事。”江衝斟酌了一下字句,盡量不去刺激他脆弱的精神,“就是我打算過兩年參加會試,你呢?”
“我也去!”江文楷想都不用想,說完才意識到他說的是本朝四年一度的科舉,不由奇道:“等再過兩年襲爵聖上必會封你做官,最低都是從四品,就算你過了會試,殿試獨佔鼇頭考個狀元出來也才六品,你又不愛讀書,參加那玩意兒幹嘛?”
江衝實在想不起來他上輩子為何參加,於是理直氣壯道:“我閑得慌不行啊?”
江文楷以為他不想把原因告訴自己,便沒再追問,忽然想到:“你去給聖上做侍衛,還有時間讀書嗎?哈哈哈,庚辰一科龍虎榜上,我一定會甩你一大截!哈哈哈……”
這麽大一個弟弟,說瘋就瘋了。
江衝沒眼再看。
別院正中偏西北方向有一座畫棟雕梁的雙層小樓,樓上房簷下掛著一排排的彩畫宮燈,樓下擺放著幾盆即將綻放的花,隔壁不遠就是先前豢養白鹿的園子。
江蕙喜歡樓上的宮燈,江衝便由著她,自己住樓下。
回房時,見樓上已經熄了燈,只有一盞若隱若現的小風燈擱在簷下留著備用。
上樓的腳步聲驚動了守夜的丫鬟婆子,江衝食指搭在唇邊,輕手輕腳地走進去,只見江蕙正跟那小奶狗頭挨頭地呼呼大睡,他又忍不住歎氣,壓好被角再悄悄走出去。
第7章 掉馬與隱疾
這一夜,江衝睡得極其不安穩,一宿都在半夢半醒間恍惚而過,曾經那些銘刻在心的意難平又在夢中一一重現,比在他腳踝上相伴七年的枷鎖還要沉重。
直到醒過來,看到窗外冉冉升起的朝陽,夢中的無處著落之感依舊不能消解。
與眾人在承恩伯周家別院外會合,看著一乾少年男女們青春活躍,江衝更覺自己和這個世界有種格格不入之感。
韓博徹夜難眠,因為他始終想不通,自己不過是提前兩年入京,甚至都還沒插手京中事,為何連擊鞠賽的輸贏都有所更改。
然而,在看到江蕙懷裡一刻也離不開的小奶狗後,他回想起前世江衝對妹妹管教甚嚴,別說養狗,就連和顏悅色都不多。
他猛然看向江衝,腦海中劃過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
江衝今日有點煩,沒睡好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看了一眼那讓他煩躁的源頭,卻不料對方也在看他,頓時更煩躁了。
正是陽春時節,周家世子帶著周家三姐妹,曹煥同韓博兄弟,以及江衝兄弟帶著江嬋江蕙,人雖不多,但有幾個年紀小的在其中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別提多熱鬧。
其中最開心的莫過於韓章,昨日神仙般可望不可即的小侯爺,今日竟能一同騎馬踏春,簡直像夢一樣。
他正目不轉睛地盯著美人的側影,冷不防耳邊響起他大哥的聲音:“口水擦擦。”
韓章後背一涼,不知怎麽的,居然有種他哥是在護食的錯覺。
錯覺,一定是錯覺!
興覺寺位於聖都北面的翠豐山群山環抱之中,因其以香火靈驗、風景優美而聞名於聖都。
寺廟建在小峰頂,被其余幾座高峰環繞著,宛如眾星捧月一般。
正南方向有大道直通山門,可供四輛馬車並行,西側有上千級的石階沿著山勢蜿蜒而下,後山滿山遍野桃花爛漫。
馬車行至位於半山腰的中寺,周家姐妹提出要從石階上山,江嬋和江蕙也欣然同樣,其余作陪的男子們自然沒有異議。
韓博跟在江衝身後不遠的距離緩步慢行,心裡擬了七八個試探的法子,挨個在腦海中構想江衝也許會有的反應,最終無一可行。
他深知倘若江衝同他一樣有著從前的記憶,那麽以後的很多事都可以互相配合心照不宣,省卻不少麻煩;倘若只是他自己多心了,江衝並不記得從前,還是那個風光霽月的小侯爺,也不必再去回顧痛苦的經歷。
不論是與否,都好壞參半。
韓博正這樣想著,一抬頭,他那好弟弟不是何時竟湊到江衝身邊說故事去了。
難得江衝還給他回應:“你這個故事我也聽過,最後那個賣茶女人財兩空,出家做了姑子對不對?”
韓章在那瞎叫喚什麽韓博已經無暇留意了,虧得有這個好弟弟,這下他連試探都不必——那賣茶女的故事是兩年後風靡安州的一個戲本子,當年還是他繪聲繪色地講給江衝的,至於在兩年前的今天,韓家的老帳房先生都還沒寫完賣茶女的戲本子。
他回來了。
韓博險些無法克制自己,若非周圍人多,他真想上前拎著那人的衣領質問他為何就不能再多等等,哪怕再多等兩天,他就帶著赦免的聖旨來接他回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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