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最好了!謝謝哥哥!”
江衝不自覺地露出重生以來的第一個笑容。
一旁伺候的管事莫離見自家主子終於笑了,也跟著松了口氣。
江衝轉頭看向這個三十出頭的富態男人,這是他三歲時長公主給他選的侍從,跟了他整整二十五年,直到二十八歲那年府中丟失了一件要命的東西,莫離看管不力負罪自戕。
“公子有何吩咐?”莫離試探著問。
江衝想了想道:“我仿佛記得別苑有一隻白色的小鹿,還在不在?叫人送來給小星玩。”
莫離大驚:“那可是……若被人知道咱們家私藏……”
“無妨,宮裡若問起,我自有說辭。”江衝想起從前那隻白鹿惹出來的亂子,又解釋道:“不必私藏,那也不是什麽祥瑞,只是玩物罷了。”
莫離一怔,瞬間領悟了主人的意思,跟著玩笑道:“也對,日後姑娘若玩膩了,還能宰了給公子下酒。”
江衝讚許地點點頭,“極是。”
用過膳,江衝親自將妹妹送回她的小院,回靈犀院的路上,江衝問莫離:“這幾日可有什麽事?”
莫離道:“蔡公子和杜世子下帖邀您去跑馬,屬下鬥膽替您推了……再就是四公子每日都跟屬下打聽您幾時得空。”
“他找我做什麽?”江衝問道。
莫離道:“想是要為擊鞠賽做準備吧。”
江衝腳下一頓,他想起接下來將要發生的事了——
就在這一年春天,他的親舅舅景仁帝蕭晏舉辦了一場特殊的擊鞠賽,選拔出十八名文武雙全的少年為大梁儲才。
二十年後,這十八名少年中有將近一半的人身居高位,或許能成為名留青史的人物,甚至創造出一個前所未有的盛世也未可知。
但是這些人中,並不包括他江仲卿。
曾經在舉世矚目的擊鞠賽上豔驚四座的小侯爺,後來卻成了塞北關外服苦役的流放犯。
若史書上還能有他的名字,那多半也是在痛罵他辱沒了父母的英明。
“公子?可是身子不適?屬下叫人去請太醫來。”莫離見他頻頻走神,不免擔憂。
“不必。”江衝連忙阻止,他只是一時半會兒有點跟不上節奏,待理順了目前的處境自然就會一切如常。
至於大夫是萬萬不能請的,身邊有人在他的飲食中下了慢性毒,不論會不會被太醫查出來,都會打草驚蛇,他還不想這樣做。
正這樣想著,前方拐彎處出現了一個穿著藍色勁裝的少年。
少年一見江衝,大步朝這邊走來,邊走邊道:“三哥,這幾日都沒見你出來走動,窩在房裡孵雞崽呢?”
江衝都沒來得及將眼前這二了吧唧的少年和後來沉默嚴肅的中年人聯系到一處,便有些想要揍這貨一頓的衝動。
他們江家,在江衝父親這一輩共有兄弟四人:大房父子短命,隻留下長媳許氏和長孫彤哥兒;二房公主侯爺早逝,江衝是獨子,在一眾堂兄弟中行三;三房老爺膝下有二子,分別是老二江文泰和老四江文楷;四房嫡子江文洲還在念書,其余庶子們都還在玩泥巴的年紀。
祖父江老太爺仙去三年,按說早該分家了,但江衝不便主動提出讓叔叔們搬出去,三房和四房也就假裝沒有這回事。
從前他是有點介意,但經歷過後來那些事再回過頭,江衝反倒希望家裡能一直熱熱鬧鬧的,哪怕雞毛蒜皮摩擦不斷,也好過偌大的宅子裡連個能坐在一起吃頓飯的人都沒有。
“平白無故歎什麽氣,要不要跟我去練練?”江文楷躍躍欲試。
江衝低頭看了眼自己十指完好的雙手,活動活動大拇指,“我去換衣裳。”
“哎,這就對了嘛。老在房裡悶著,能有什麽意思。”江文楷跟上他的腳步,忽想起一事,低聲道:“我前幾天出門遇上秦王殿下,他說你要是有空不妨去尋香閣坐坐。”
“秦王?”
“秦王。”
江衝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當今聖上原配嫡出的二皇子,後來因沉船案被他連累獲罪貶謫的庶人蕭毓。
從前秦王拿他當親兒子一般掏心掏肺,他拿秦王當棋子和擋箭牌,就連秦王被廢也和他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欠的債終究是要還的。
“怎麽又歎氣啊?你去還是不去?我下次萬一再遇見怎麽給人回話?”江文楷拿胳膊肘拐了江衝一下。
“不去,就說我在家讀書,沒空。”江衝道。
眼下正是秦王黨和周王黨在朝堂上站隊的時候,他還不想如此旗幟鮮明地攪和進去,能拖一時是一時。
上輩子就是因為他過早地站了秦王的隊,所以後來秦王出事時他所能做的一切都在旁人的預料之中,被人牽著鼻子走。
江衝換了武服,同江文楷去練功房較量了一場。
論武藝,他倆這個年紀的時候其實差不多,但江衝前世畢竟上過戰場,對戰經驗是江文楷所不能比的,不出二十招,江文楷就被江衝死死壓在地上。
江文楷既震驚短短幾日江衝進步之大,又不信那個邪,鬧著將十八般兵器試了個遍,結果都沒討到好。
到最後比摔跤,江衝實在不忍心打擊他,主動放水,結果卻把自己胳膊給摔傷了。
*
與此同時,數百裡外的安州太守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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