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愉想了想,他三叔話糙理不糙,族裡這一步退讓,其實就是明擺著告訴江衝,用利益威脅這一套來對付他們是很有效的,等到下次再起衝突,江衝還能用同樣的法子來拿捏他們。
江愉道:“廣嶽兄長還在等著回話。”
江衝點頭,“你告訴他,可以,不過族譜上的名字我要親自動筆。”
“是。”江愉匆匆離去。
江衝往椅背上一靠,抬頭看向韓博:“我跟你商量個事。”
韓博停筆抬眸:“何事?”
江衝雙手交握,有些不大好開口,斟酌片刻問道:“你想不想有個兒子?”
韓博微微一怔,隻一瞬間,心思百轉千回。
“我是想著,反正明日開祠堂改族譜,一回能解決的事,何必分兩回去做。我親筆寫上去的名字,料想也沒有哪個王八蛋敢抹去。”江衝自顧自地說著,沒發覺韓博已經來到他面前。
一抬頭,正對上韓博疑惑的目光。
“為何?”韓博問。
江衝伸手輕輕包住他半握成拳的手,輕聲道:“此次回京,多半就能將北伐之事議定,來日我必率軍出征。而且我有預感,這不是一兩年就能解決的事,沙場刀箭無眼,萬一我回不來,你怎麽辦?”
“所以你在提前安排後事?”韓博胸中升起一股怒氣,死死地盯著眼前之人,語氣生硬:“在我滿心歡喜準備和你共度余生的時候,你連後事都安排好了?”
江衝聽得半是甜蜜半是酸楚,又覺有幾分熟悉,苦笑道:“我也想與你共白頭,可這種事它真的說不準啊!”
韓博怒道:“說不準的事你給我承諾?”
江衝愣住,心裡的苦澀逐漸蔓延開來,垂眸避開韓博的目光,“對不住,是我的錯。”
“抬頭看著我。”韓博強硬地抬起江衝的下巴,讓他直視自己,“你這想法應當不是在我失憶之前就有的,所以你是看我失憶了,覺得我沒有自保的能力,才會安排得如此‘周到’?你可真行!”
韓博自覺胸中怒火正旺,這不是談話的好時機,準備出去一個人冷靜下來再說,卻不料才剛轉身便被江衝扣住了手腕。
“放開。”韓博掙扎了一下,沒掙開。
江衝緩緩起身,從身後擁抱住韓博,“你先別生氣,聽我解釋好不好?”
韓博被他這一抱,再大的怒火也熄了大半,冷聲道:“你最好能解釋清楚。”
“我曾做過一件危及江山社稷的事,當我意識到的時候,大錯已然鑄成,縱然悔不當初,也難以挽回。當時我是想以死謝罪,可縱然我死十回,也於事無補。何況還有你,我舍不得你,更怕我死之後你一個人孤零零的在世上漂泊。明輝,當初我們計劃的多好啊!等北方安定,我們就去鄉下隱居,我陪你看書釣魚曬太陽,過自由閑散的日子,連房舍都準備好了,如今竟不能夠……你可知——我活在這世上的每一日,良心都在遭受著譴責;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為過去犯下的錯贖罪。我也想跟你長長久久,只是生老病死世所難料,我總不能只顧眼前不為你以後打算。”
韓博沉默不語。
江衝額頭疲憊地抵在韓博後脖頸上,深深地歎了口氣,就在他以為韓博依舊不願過繼嗣子的時候,韓博問了一句出乎他意料的話——
“那件事,我以前知道嗎?”
江衝怔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指的是哪件事,點頭。
“那就沒什麽好說的。”韓博前所未有地乾脆利落起來,他轉身面對江衝,目光堅定:“你活在世上一日,我陪你一日;你要是不在了,我就自己一個人去隱居。你若覺得給我過繼個兒子能讓你少些後顧之憂,那就都依你。”
江衝低下頭,自嘲地笑了笑,“只是為了以防萬一,有你在,我肯定是要盡全力活著的。”
得了這樣一句保證,韓博才滿意地點點頭,“也不一定,沒準將來是我走在你前頭呢。”
“明輝!”江衝滿臉不樂意地看著他。
“好,我不說了。”韓博道,“可事先說好,我不會養孩子。”
江衝:“不要你養,就放在侯府養著,你唯一要做的就是認下父子名分,其余不用你操心。”
韓博挑眉,“你總得把人帶來給我看一眼吧?”
江衝道:“人選還沒定,我原想著等回京先見見幾個孩子,見過之後再跟你商量,這事你若樂意就辦,不樂意就算了。”
韓博:“……”
現在反悔還來不來得及?
“正好明日改族譜,明日先取個名記上去,以後不論選誰給你當兒子,直接就叫這個名,省得日後再跟族裡一番拉扯。”江衝此舉純屬是為省事,他早都不耐煩應付族裡這些老頭子了。
韓博就很無語。
合著鬧了半天,就是想讓他取個名,至於兒子,還不知道在哪呢。
“行吧,叫韓平,平陽侯的‘平’。”韓博想也不想道。
江衝忍俊不禁,抬手捏捏他的臉,“孩子氣。”
韓博板著臉道:“就叫這個,不然我寧可不要。”
“行!你氣性大聽你的。”江衝無奈。
韓博撇嘴。
“以後不準動不動跟我吵架。”江衝忽道。
韓博當即反駁:“沒有動不動,就吵了這一次。”
“之前的事你忘了,我可記著呢。”江衝以手扶額,遮去眼底痛色,“就你爹過世之前三個月,咱倆歡歡喜喜收拾行李準備到金州過日子,結果為了你的前途,咱倆大吵一架,你三個月沒搭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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