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衝在通往金州的必經之路上見到闊別一年多的長子,見他英氣勃勃神采飛揚,不光個頭躥了一大截,連周身氣度也變得不同以往,不由暗暗點頭。
重陽先問候了江衝身體狀況,又詢問起江愉的婚姻大事。
江衝在福康宮針對纏足的那一番言論傳開後,朝野上下掀起了軒然大波,楊家認為這是江衝在故意打他們家的臉,遂主動退婚,江衝又給江愉重新定了一門親事,如今婚期已定,就在秋高氣爽的八月份,到時候有江文洲在,他就不必親自趕回去了。
說起江愉的婚事,江衝就想起來他還給重陽定了門親事,指了指身後跟著的幾大車禮物,“最後那車是給羅家的,回頭你親自送過去。”
重陽往後看了眼,滿臉通紅,“孩兒遵命。”
江衝沒料到重陽會是這反應,先前往來的書信裡也不見他提,還當他不滿意呢,心中便起了調侃之意,“見過羅家丫頭了?怎麽樣?能處嗎?”
重陽感覺自己都快要冒煙了,窘迫道:“才十四歲,還是個孩子呢,不急。”
江衝“哦”了聲,又道:“你不急我急,你都十七了,早一日成婚,我就能早一日抱上孫子。明年、後年……後年這個時候上門提親,聘禮我都給你準備好了,跟彤兒一樣的,回頭你幾個弟弟大婚,也都照這個來。”
“全憑父親做主。”重陽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那麽多正經事不說,非要問江愉的婚事,這不是給自己挖坑又是什麽!
江衝接掌金州軍,一定程度上平息了裁軍的謠言,使得軍中各級將領有了主心骨。
他派路章去給河西將軍孫二龍送信,雙方配合著調整了北方邊境的兵力布防。
等到欽差特使完全離開金州,金州太守嚴妙第一時間下帖邀請江衝赴宴。
江衝接到帖子當天就受邀進城——扳倒程大將軍有嚴太守一半的功勞,人家給夠了誠意,江衝不能不識抬舉。
先有從前羅將軍在時就培養的情誼,再有聯手算計程大將軍的把柄,最後是江衝在東倭受了那麽重的傷還不忘特地給他帶回來的幾個美人,嚴太守對江衝那是一見如故。
為了來日的和睦相處攜手共建美好金州,二人在醉玉坊推杯換盞喝得爛醉如泥,後來那姓嚴的還打算招妓過夜,江衝在最後一絲理智的支撐下使出尿遁大法。
被重陽的攙扶著,跌跌撞撞走出醉玉坊,然後扶著牆角吐了個天昏地暗,吐完胃中空空,難受得很,又到處找吃的。
好在還有一個賣面的小攤子沒來得及收攤,重陽同親兵將他扶過去,讓攤主給煮了碗清湯面。
等面端上桌,江衝指著案板道:“那個……”
攤主道:“那是俺剛包的餃子,自己吃的,不賣。”
江衝直勾勾地盯著餃子看。
重陽在荷包裡摸了半天,摸出一錠最小的銀子豪邁大氣地往桌上一拍,“賣不賣?”
“賣!賣!俺這就給軍爺煮餃子去!”攤主瞬間改口,喜滋滋地拿起銀錠掂了掂,足有一兩半重,夠他給家裡添置好些東西了。
餃子是素餡兒的,就是用賣剩下的面擀皮,包著賣剩下的白菜碎末,除了一丁點鹽和醋,沒別的調味。
江衝心裡嘟囔著不好吃,沒有他自己包的好吃,卻還是連湯都喝乾淨了。
重陽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人帶回去,進門時江衝看著大門上光禿禿的,對重陽道:“去做個牌匾,就寫‘韓宅’,以後我住的地方都要寫這兩個字。”
重陽:“好好好,明日一早就找人做。”
到家又是一陣兵荒馬亂,等到服侍江衝喝完醒酒湯寬衣躺下,重陽才發現自己竟出了一身的汗,正準備下去擦洗一番然後在外間守夜,不料剛轉身就被江衝抓住了衣角。
江衝動了動嘴唇,說了句什麽。
重陽連忙湊近去聽,卻聽見江衝喚的是“明輝”。
重陽笑了,“爹,你看清楚,我是重陽啊!”
江衝昏沉中帶有一絲敏銳地抓住關鍵詞:“重陽是個好孩子。”
重陽愣了愣,輕聲道:“只要您不嫌棄,我永遠都會是好孩子。”
作者有話要說:
謠言當然是江衝自己搞的,不這樣聖上不讓他離京。
江衝給嚴太守送的是女美人,不是男美人。
第183章 再見何攸之
次日酒醒之後,江衝隨便找了個借口將重陽支使出去,他自己換了身不起眼的衣裳,跟隨重明來到一處民居。
民居位置隱蔽,隔牆緊鄰著一家棺材鋪,白日裡棺材鋪子做木工活計敲敲打打聲響不斷,既不吉利又分外吵鬧,故而這民居原本的主人一家才會選擇將這處小院低價租賃出去。
小院角落堆滿了做飯燒水用的柴火,挪開柴火堆,地窖的入口便顯現了出來。
這個地窖,原本是主人家用來儲存糧食的,而今裡頭卻住著一個人。
江衝示意重明在外守著不必跟來,然後孤身下了地窖。
從入口往下是一條僅容一人豎直通過的圓形隧道,深不足一丈,四周的牆壁上分布著一些拳頭大小的坑洞,正好能踩進半個腳掌借力上下,江衝就是借助這些坑洞才能下到地窖最底部。
地窖底部光線很暗,憑借一盞豆大的油燈根本看不清全貌,只能看見燈下坐著一個人,那人身形略微佝僂,盤腿坐在一個草席上,身穿破舊的道袍,頭髮梳成道髻,專心致志地擺弄著幾根小木棍。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