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所認識的江仲卿,從來都是堅強篤定——
前世沉船慘案發生後,一幫世家少年們六神無主慌亂不堪,是江衝站出來一力承當。
當年韓博貿貿然表明心跡,江衝雖驚詫,卻也拒絕得不留絲毫余地。
更有起兵之時騎虎難下的決然,與踏上流放之路時的平靜。
他何曾表露過一絲一毫的害怕?
韓博親吻著江衝的額頭,輕聲道:“想說的話就說出來,我聽著。”
江衝沉默良久,微微啟唇,他問:“你知道有種刑罰叫作‘加官進爵’嗎?”
在江衝開口前,韓博就已經有了一點預感,卻沒料到會是這種緣故。
“能用的刑罰我都試過,他們拿我沒辦法,就給我上絕招。每次等我快斷氣了,再把我救醒。”江衝眼神平靜無波,手指卻死死地抓著韓博的衣襟,猶如溺水之人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很多時候,我隻想一頭撞死在牢房裡,可我撞牆的力氣都沒有,等我緩過來,下一輪又開始了……暈船是天生的,但是這個,我也是在竺江才發現的。”
韓博緊緊抱著他,一下一下地撫著他的後背,眼底的殺意猶如實質。
有些事情江衝不懂,不代表他也不懂。
當年江衝造反之後不久,聖上遇刺駕崩,在周王與豫王的皇位之爭中漁翁得利的並非只有襄王一人,還有黎黨。
正是借著江衝起兵造反的東風,黎黨才能在朝堂上死灰複燃東山再起。
襄王登基之初,黎黨根基未穩,而江衝正是扎根在新帝心中的一根刺,更是用以掣肘新帝的利器。
留江衝一命,黎黨就能順理成章地接收崇陽軍殘余勢力。
然而也僅僅只是留下一命罷了。
既不用他武功蓋世,也無需他用兵如^神,只要還有一口氣在便足夠。
鈍器擊打頭部會留下痕跡,可天牢裡有的是能將人折磨至膽氣全無神志不清的刑罰。
如果江衝能被那些刑罰嚇瘋嚇傻嚇破膽那就再好不過了,這樣許多本該隨著已逝之人埋藏於黃泉之下的秘密就再也不會有人想把它們挖掘出來。
“哥哥?”
韓博回過神來,微微垂下眼簾,輕聲安撫:“都過去了……不怕,都過去了。有我在,一切都會過去的。”
江衝害怕歸害怕,卻不至於走不出來,他還有精力安撫韓博:“我還好,就是在水裡有點控制不住自己。沒想到那麽淺的水也會發生狀況,嚇到你了。真是抱歉啊。”
韓博搖頭,“是我沒能早點察覺此事……不泡溫泉,明日一早我們就回京,在家裡待著,不去危險的地方了。”
“好不容易來一次,就這樣回去了?”江衝還有一點點遺憾。
“五禽戲也好,打拳練劍也罷,你願意教我就學,不跟你談條件了。我們在一起還有很多有趣的事可以做,不一定非要泡溫泉的。”經此一事,韓博是真不敢再讓江衝待在水裡,包括家裡的那個小池塘回頭都得叫人填了。
江衝看著他,微微一笑,“好,那就回家待著。”
作者有話要說:
“加官進爵”就是古裝劇裡給人犯臉上蒙紙噴水那個,百度說是洪武發明的。
and……寫的時候沒注意,寫完發現過不了審,所以裁了一點點脖子以下的內容,不影響閱讀。在過審的邊緣躍躍欲試,但是我慫。
and……修改了一丟丟
第109章
翌日清早,難得韓博沒在大冬天賴床,早早地命人備好車馬,就等江衝起床更衣洗漱用完早膳,然後一起離開這個讓人不愉快的地方。
只不過可憐莊子裡的管事,還以為是自家怠慢了江侯爺,一個勁地賠禮道歉。
臨走前浪得快要上天的豫王也聽到消息趕來,江衝便推說家裡有急事等著他回去處理,不便久待,改日再來。
“真走啊?”豫王低著頭怏怏跟在表哥身後,像是被人拋棄的大狗子。
江衝嫌棄他這副模樣,抬腳踹他,“少裝模作樣的,我走了不正好沒人礙你事?”
豫王可憐兮兮地眨巴著眼睛,見江衝又要抬腳,連忙一蹦三尺高,“嘿嘿”一笑:“表哥你怎麽知道的?”
江衝心說他又不瞎,在禦前都坐不住的人,這次來這兒一路上居然全程待在馬車裡,還遮得嚴嚴實實,這傻狗生怕旁人不知道他在車裡金屋藏嬌。
“走了!”江衝揮揮手,正要離開,卻見重心急急忙忙地跑進來:“侯爺,太子殿下駕到,命您速去接駕。”
“二哥?他不是在忙會試,怎麽有空來泡溫泉嗎?”豫王奇道。
江衝面色微變,還以為是昨日自己昏倒的事傳到太子耳中,但轉念一想又覺得臉大,自己算哪根蔥能勞動太子大駕。
“一起吧。”江衝整了整衣冠,同豫王一並去前廳面見太子。
與豫王這種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點卯閑王不同,太子身為國之儲君,勤勉乃是本分。
自立儲之日起,除非太子病到無法起身,否則輕易不得輟朝。
上有皇帝陛下壓著,下有文武百官盯著,太子唯有兢兢業業克己勤勉,方能得到群臣認可。
想當初,文帝欲廢掉入主東宮十三年之久的太子,百官紛紛上書勸阻,其中說的最多的便是廢太子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不可輕易廢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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