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韜借著說話套近乎的功夫摸過去,等到那水耗子發覺不對已然晚了,甚至連嘴巴都沒張開就被周韜擒住帶到江衝面前。
“前面有多少人?有幾條岔路?”江衝直接亮了刀,“要麽說要麽死!”
水耗子被周韜掐著喉嚨只能發出氣聲:“我一個小嘍囉不知……”
噗嗤!
“跟我走。”江衝甩了甩刀刃上的血珠。
差不多百步之後,原本狹窄憋悶的水道豁然開朗,前方出現了一個類似於水榭石舫的地方,隱隱傳來嬉鬧之聲。
江衝打了個手勢,火把退後,所有人做好戰鬥準備,一聲令下便領著眾人衝上前去。
霎時間只聽得慘叫聲不絕於耳,不到片刻便結束了戰鬥,數十名水耗子橫屍於地,由於官兵來勢凶猛又毫無預兆,竟無一人得以逃脫。
江衝看著在他們衝進來的瞬間被水耗子殺死的女子屍體,臉色很是難看,命人按照計劃從最近的入口向地面發出訊號,讓地面的京兆府衙役和執刑司官兵及時配合行動。
逆著地勢一連搗毀了三個巢穴,終於來到了青龍會的幫會所在——一堵木牆阻攔了官兵的去路。
水耗子儼然已將地下水道當作自己的堡壘,竟還用木板在此鋪設浮橋搭建牆壁,江衝命人在牆面淋上火油,待禁軍撞開木牆衝進巢穴內部見人便殺。
一場混戰就此拉開帷幕,能在青龍會中身居高位的無一不是窮凶極惡之徒,饒是官兵們早有準備,也不免有所傷亡。
直到青龍會的副幫主被江衝一刀斬首,官兵士氣大振,水耗子見形勢不利便紛紛慌不擇路奔逃而去。
江衝並不著急去追,而是清點人數,將水耗子往事先約定好的位置驅逐。
……
一夜過去,地面的京兆府衙役抓捕賊寇二百余人,地下禁軍殺敵上千,執刑司搗毀了水耗子在地面的十八個窩點,曾經猖獗一時的無憂洞四大幫會遭受重創。
江衝從地下爬出來便尋了個擋風的牆角,將靴子脫下倒掉裡面灌進的泥水,身上又是泥又是血,散發著惡臭,冷得下半身都沒知覺,也不知有沒有受傷。
重明受了點輕傷,被帶去包扎。
確定了善後事宜由執刑司和京兆尹負責,江衝便準備打道回府。
這時,周韜湊過來:“侯爺,禁軍那小陳給了我一包金子,有八百多兩。”
昨夜搗毀水耗子巢穴時,江衝和親兵都只顧殺敵,禁軍在江衝眼皮子底下卷走了水耗子囤積的財物,封口費也罷,分贓也罷,這都是見者有份的。
相信周傅、曹顯他們那邊也不例外。
想來是禁軍以為江侯爺眼裡揉不得沙子,才偷偷塞給周韜,而不是親自拿到他面前來。
江衝並沒有別人想象的那麽清高,“拿著吧,回頭給弟兄們分了,把我的那份也分了,你們跟著我出生入死,幾兩銀子不算什麽。”
回到侯府,為著江衝這副尊容,又是一陣雞飛狗跳。
尤其江蕙最為過分:“哥,你這是剛在糞坑裡打滾嗎?”
江衝:“去你大爺的!”
剛剛得到消息趕來的三叔公:“……”
“三哥!”江文楷都被嚇到了,不是說就幫京兆尹抓個人嗎?
江衝胸口以下半身濕透,凍得上下牙碰在一起咯咯作響,一邊把妹妹轟出去,一邊迅速脫衣裳,泡進盛滿熱水的浴桶裡,“老莫,吃食熱水薑湯金瘡藥送阿嚏!送去營房,請個大夫。”
莫離連忙去辦。
江衝泡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匆匆洗過一遍,又叫人給他換了桶乾淨水泡著,這才疲憊地靠著桶壁道:“奉旨清剿無憂洞,可不就是糞坑打滾麽……”
江文楷驚得合不攏嘴:“這麽冷的天……怎麽叫你去?”
“我主動請纓。”江衝吸了吸鼻涕,示意給他洗頭的丫鬟多往頭髮上抹點香料上去,又感歎道:“我可算是見識了當今聖上殺伐果斷的一面。”
景仁十三年,上榆之戰後,聖上就像變了個人似的。
曾幾何時駙馬也曾稱讚聖上骨子裡流淌著武帝殺伐果斷的血,然而江衝熟悉的卻是一個仁慈寬厚甚至有些庸碌的帝王。
直至今日……不對,應該是直到江衝無意間撞破水耗子拐賣人口的勾當。
三叔公本不打算插話,聽了江衝此言,思量片刻,忽地開口:“仲卿,大概在景仁九年前後,你父親曾有隱退之意。”
江衝一怔,不大明白這話的意思。
三叔公平靜道:“你父親曾在信中對我說,他對戰場早已毫無眷戀之心,只求早日平定邊關,交還兵符,與公主雲遊四海退隱江湖。”
這一點倒是和江衝不謀而合,江衝也沒那麽喜歡打仗。
他將征戰東倭放在計劃中,是因為他保留了前世的記憶,能夠保證大梁以最小的代價獲取最大的勝利。
他想攻打安伮,是因為安伮狼子野心對大梁虎視眈眈,早晚要決一死戰。
待來日天下安定,平陽侯府在朝堂站穩腳跟,江衝也能毫不留戀地放下權力,事了拂衣去。
只是他不是很明白三叔公突然與他說這番話的用意。
“你閑時多想想我這話的道理,便是沒有道理,也未必不能從中悟出道理。”三叔公意味深長地說完這話,便起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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