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譚相公此事在韓博看來不算意外,宰相之位只有兩個,姓譚的和姓鄒的坐了,姓簡的和姓黎的只能站著。
鄒相公是塊難啃的硬骨頭,一口下去非但咬不動,只怕還會被崩掉兩顆門牙,所以想從譚相公下手。
可譚相公是那麽容易就能被拉下馬的嗎?
江衝思來想去,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勁,猛然想起他離京前面聖時聖上對趙尚書說的那句“不必顧忌寡人顏面”。
不是這案子最後會牽連到聖上,而是會牽連宰相。
君臣一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所以……聖上寧肯顏面盡失,也不願維護他的宰相了?
江衝脊背發涼,不敢細想。
江文楷在信的最後還提到一件事:周傅的妹妹傅氏入了東宮,如今正在太子身邊服侍。
江衝一眼掃過去,也沒怎麽當回事,他提筆給江文楷回了信,讓他放心規劃前程,家裡自己會照看著。
擱下筆,江衝歎了口氣,思索良久,對韓博道:“我想去見衛嵇一面。”
韓博挑了挑眉,“也行。”
若是衛太子警醒些,別還沒回國就被他叔叔毒死,大梁和東倭的這場戰事還能晚幾年,到時候江衝做好準備,自然事半功倍。
江衝命人將信送回聖都,又派人盯著東倭太子的行程,一旦他離開隋光,立即來報。
“衛嵇此人從小長在聖都,與大梁親善,由他來繼承東倭國主之位對大梁最是有利。想來太子應該會很快批複,加上踐行,最多不過二十天就能出隋光。”江衝征戰多年,心中自有一幅大梁北方山河輿圖。
“你別太掛心。”韓博拍了拍江衝肩膀,“就算沒截到東倭太子,派人送封書信去提醒他也行。”
江衝按住韓博的手,皺眉道:“書信不管用,衛嵇未必會放在心上,非得我親自去嚇一嚇才行。這場戰事若非到了萬不得已,還是能不打便不打,縱然沒有遠征東倭的功勞我也能掌握崇陽軍,可折在東倭的將士們可都是大梁勁卒。”
韓博有些意外地看著他,去年這個時候遠征東倭還在江衝的計劃之中,如今卻能想著盡量不打仗。
七日後,京城傳來消息,東倭太子衛嵇歸國隊伍將於五月十八日正式啟程。
何榮派人尾隨其後,實時向江衝稟報隊伍行程。
五月二十七,江衝在隋光東北的奉賢縣外堵到了著急回國見他爹最後一面的東倭太子衛嵇。
衛嵇十二歲質梁,到今年正好整整十五年,分明是比韓博還要小一歲,但看面相說他比韓博長一輩都有人信。
“衛太子,別來無恙啊!”江衝單槍匹馬立於道中,卻讓整個東倭隊伍都不敢前進。
衛嵇身在重重護衛當中,滿臉戒備:“侯爺來此,意欲何為?”
江衝笑道:“聽說你要回國了,特地來跟你道個別,你信嗎?”
衛嵇正想說不信,卻聽江衝又道:“畢竟我是你來大梁認識的第一個朋友,於情於理都該送送你,不是嗎?”
衛嵇面色一緊,強忍著當年初來大梁被江衝打掉門牙的屈辱,抱拳道:“有勞侯爺千裡相送,這份情衛某記下了,來日歸國必定燒香念佛為侯爺祈福。”
“這倒不必。”江衝揚了揚手上的柳枝,“我們梁人素有折柳送故人的習俗,過來拿吧。”
衛嵇既想擺脫這瘟神糾纏,但也不敢當真靠近江衝三丈之內,連忙派了近侍去拿。
誰知近侍到了江衝面前,江衝卻沒了笑臉,冷冰冰地看著三丈開外的衛嵇:“怎麽?衛太子這就看不起我這個大梁的平陽侯了?”
衛嵇瞬間汗毛倒豎!
衛嵇久居聖都,耳濡目染的都是大梁禮儀,他這個藩屬國太子相較於宗主國的侯爺說不上誰尊誰卑,但來日他繼承王位之後定能壓江衝一頭,便是承認看不起江衝也沒什麽。
但壞就壞在“平陽侯”前面還有“大梁”二字。
“不不不!在下只是心系父王病情,著急趕路,並非有意輕慢侯爺,還望侯爺恕罪。”衛嵇寧肯當場下馬給江衝行禮,也不願意到江衝面前親手去拿送別的柳枝。
“那你倒是快點啊!”江衝催促道。
衛太子幾經猶豫,終是沒有舍身飼虎狼的勇氣,靈機一動,好聲好氣地賠笑道:“並非在下有意不給侯爺面子,實在是在下自幼體質特殊,一接觸楊柳便會渾身發癢難耐,甚至會有性命之憂,還望侯爺海涵……”
話未落音,江衝將柳枝一扔,解下腰間酒葫蘆,“不能接觸柳枝,喝杯酒總行吧?別說你不能喝酒,去年天寧節你給聖上敬酒還喝了一大杯。”
衛嵇立時沒了別的選擇,一旦他再借口不能沾酒,那就是犯了欺君之罪,可他又怕江衝的酒裡放了不該放的東西。
正當衛太子猶豫之時,江衝冷聲道:“看來衛太子心系故國,已經到了不飲梁酒的地步,這一去怕是要後會無期……”
“侯爺!”衛嵇急了,他根本沒有一去不返的念頭,也沒有任何對大梁不恭敬的心思,可若是江衝這番誅心之論傳到朝中,只怕……故國危矣!
江衝鐵了心要讓他親自到自己面前來,說話越來越無所顧忌:“此去雁門不過百余裡,崇陽軍在那駐軍六萬,你大可試試是你的車駕快還是我的馬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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