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衝點點頭,“知道了。”
談寧有些詫異地看了他一眼。
戴學士又道:“既然侯爺來了,下官今晚便去與他們商議啟程。”
“此事不急。”江衝淡淡道。
甘離連忙接上他的話:“就是,聖上的天寧節還有一個月,急什麽?”
江衝道:“明日我出去一趟。”
“侯爺要去哪?”
“上哪?”
戴學士和甘離異口同聲地問。
江衝:“上榆。”
眾人:“……”
甘離乾笑兩聲:“來都來了……”
結束談話之後,江衝回到驛館為他準備的廂房,談寧跟進來,開口便道:“你要故意晾著他們?”
江衝解下腰間佩劍放在一邊,“老談,你……”
“老談是我爹。”談寧打斷他的話,知道他下句要說什麽,又趕在他開口前道:“小談是我兒子。”
江衝:“……行吧。”
他微微正色道:“迎接使團是你們的職責,我只是奉旨來看看這裡出了什麽事。‘看看’,懂嗎?”
談寧:“那你倒是看啊!”
江衝道:“看過了已經,等會兒我叫少卿寫個呈文送回京,稟報一下安伮使團屁事沒有,就是沉迷金州風物。”
談寧有點拿不準朝廷派江衝來是幹嘛的了。
“等你們幾時準備好出發了,通知我一聲。”江衝擺出送客的手勢。
“你……算你狠!”談寧拂袖而去。
甘離在外聽他倆吵完,等談寧走遠之後才進來,“你真不打算先去見見安伮人?”
江衝沒立刻回答他,從外面召了個親兵進來,打發他去外頭街面上買些酒水吃食。
“咱們進門那麽大動靜,到這會兒大半個時辰該有了,人家要是真著急見我,早該出現了。”江衝找出屋裡常備的文房四寶放在甘離面前,“你就寫,金州狀況盡在掌控之中,不急著回京,看誰更著急。就這麽個意思,你自己潤色一下。”
甘離苦笑:“你連安伮使團的面都沒見著,還盡在掌控之中。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拉著我跟你一道吹牛。”
“少卿你還是不太了解安伮這幫孫子,他們若是有底氣,直接就興兵南下了,根本用不著來刺探虛實。既然來了,就只能說明安伮也沒一戰的實力。”江衝道。
“那你當著聖上的面不說?”甘離詫異。
“你當聖上不知道?”江衝反問,“聖上若是看不透這一點,何必派你和兵部侍郎跟著我?少卿你還記得令祖父是做什麽的嗎?”
甘離的祖父也曾是武帝帳下一員大將,只不過在武帝登基前就戰死沙場,到甘離他爹那一代棄武從文。
“戴學士和狀元是清流文人,談子安是魯王外孫皇親國戚,我勉強代表崇陽軍,你和侍郎加起來算軍方。”江衝用茶水在桌上點了六個點,然後在中間劃了一條線,將這些小水滴分成了兩撥,“他們三個算一家,咱倆和侍郎算一家,這下懂了嗎?”
“好像懂了,又好像不太懂。”甘離不好意思地笑笑。
江衝:“……”
其實江衝也不是太懂,臨行前韓博給他惡補了一番,將其中厲害關系說與他知道,但江衝聽完還是疑惑哪裡不對。
管他呢,疑惑暫埋心底,糊弄住甘離就行。
安伮使團的目的明面上是對江衝這個人感興趣,實際還是來刺探大梁軍方的實力。
朝廷派江衝出馬的目的,是要將計就計虛虛實實。
所以江衝這趟確實是來演戲的,只不過並不是什麽借助駙馬的威名震懾敵國,而是要唱一出《空城計》,讓安伮人以為:並非是大梁軍方不能打,而是大梁朝廷不想打,所以不要惹急了梁人,真打起來你們根本沒贏面。
更重要的是,朝廷要借這場戲抬高江衝在崇陽軍的地位,日後不論是和安伮打起來,又或者是重鑄崇陽軍兵符,都能事半功倍。
“朝廷裡那些大官們對內對外凡事但求一個‘穩’字,安伮和大梁對立上百年了,豈能摸不清他們的性子?聖上和相公們就是算準了這一點,來個將計就計:這出戲裡,我是軍方主戰派,不必給安伮人好臉色;你是軍方溫和派,對安伮人以禮相待,但總歸跟我站一邊的。外面那三個——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的、懵懂無知的、渾水摸魚的。只要我跟他們仨對著乾,你在中間替我緩和關系,這出戲就能唱下去。”
甘離這下懂了,“難怪你要跟談子安吵架,你就是故意的。行吧,明日你盡管放心去,這裡有我給你掠陣。”
江衝笑了笑,“我不會很快回來,不管發生什麽,你就記著一句話,安伮人心裡比你還虛,千萬別亂了陣腳。”
“和稀泥麽?這我擅長。”甘離揚起自信的笑容。
第二天一早江衝帶著親兵離開驛館時,明明都已經上馬了,鬼使神差地回頭,遠遠和一個髡發青年對視了一眼。
那人有著一雙野狼一樣的眼睛,身材壯碩,頭頂髡發,兩側各留著兩綹及肩的小辮,身後背著一把金色大弓。
“阿涅格麽?”江衝笑了一下,收回視線重重揮鞭,徒留駿馬的嘶鳴聲劃破破曉的天空,最終消散在晨風中。
自金州官道往北五十裡,有一塊谷地,四周群山環繞,中間有一座形狀規則草木蔥蘢的小山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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