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博看得出來,他不是沒有頭緒,只是不敢往那個方向去想而已。
這月月初周傅老娘六十大壽,江衝擔心自己惹上風流官司影響到妹妹的及笄禮,故意裝病沒去,讓江文洲夫婦和江愉替他出席壽宴,賢妃的計劃因此落空。
聖上既然都已經縱容過賢妃一次,再來第二次又何妨呢?
只是一來沒有證據,二來,江衝心裡還是不願意去懷疑聖上這麽多年對他的關愛維護。
只可惜,江衝這種自欺欺人的想法甚至都沒能維持到回聖都,半路上收到江文洲的第二封信,裡面詳細地記錄了侯府能查到的琵琶女的身世,以及附帶了蔡新德的道歉。
琵琶女是犯官之女,一年前父親因嚴重瀆職造成府庫起火被判抄家並流放嶺南,男丁中長兄在抄家時反抗被官兵就地格殺,二兄淨身入宮,女眷們已經成年的入了籍,成為由官府管理的官妓,沒成年的送去教坊司。
事發之後,江文洲派人去京兆府衙門報了官,京兆尹受理此案,答應得好好的將琵琶女驅逐出京城,後來卻突然變卦,還給那女子找了個住處看護起來。
至於蔡新德道歉,那是因為正月初九江衝離開祈雲閣之後的行程就是從蔡新德那裡泄露出去的,但不是蔡新德本人,而是他養在外宅的一個名叫“蘇沉璧”的舞姬,或者說,平陽江氏培養的女間。
江衝面如寒霜:“先回府。”
回到侯府江衝第一句話就是:“叫何榮曹兌周韜來見我。”
江文洲心裡“咯噔”一下,這三人可都是武夫莽漢,他三哥這是要跟人動手嗎?
江衝正在盛怒之中,江文洲不敢去問他,隻好回頭看向韓博。
韓博搖頭,江衝在看過那封信之後就沒跟他解釋過一句,他也不知道這是想幹嘛。
二人眼神交流晚了一步,被江衝關在臥房之外。
片刻後,江衝換了身比較正式的錦袍,一開門,外面不止有韓博江文洲,還有受到召喚的何榮三人,就連三老爺四老爺江文泰江愉以及兩位族老也都來了。
“人齊了?很好。”江衝臉上甚至都還掛著笑,可他眼神是冷的。
三老爺看他那眼神,還有他那笑,幾乎瞬間就想起了當年江衝提著斧頭以砍人的架勢砍了明訓堂的屏風,當時那不顧一切的瘋勁兒,和眼前一模一樣!
本來揣了滿肚子試探的話,這下一句也不敢開口了。
“三哥……你這是要出去?”江文洲也有點怕他這樣子,硬著頭皮問道。
江衝道:“嗯,出去,給你們把平陽侯府的女主人接回來。”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讓在場所有人都變了臉色。
尤其那兩位符寧來的族老,更是異口同聲道:“不行!絕對不行!”
“怎麽不行?族裡不是一直盼著我能有個正經兒子嗎?”江衝反問。
族老們臉色鐵青,他們是想讓江衝自己有個兒子,但至少是清白人家的女子所生,再不濟侯府那麽多家生子的婢女也行,大不了生完孩子除去奴籍,正經納為妾室。
就算是他們一直防著不肯承認的重陽,那也是有正經來歷的,一個風塵女子生的野種算怎麽回事?
若說江衝逼著他們接受承認重陽長子的身份是在按著族裡的頭逼他們吃草,那麽這個娼妓之子就無異於是在讓他們按頭吃屎了。
倒是本來事不關己被他爹強拉來充數的江文泰注意到了江衝話裡的另一層意思,他下意識地看了韓博一眼,眼神中帶著驚恐:“仲卿,那女人肚子裡的孩子,是你的?”
江衝一臉坦蕩:“那倒不是。”
江文泰松了口氣,“不是就好!不是就……”
這口氣松到一半,江文泰忽地想起江衝剛說要把那女人接回來,瞬間更驚恐了——都不是江家的種,那還接回來幹嘛?
也是直到這會兒,韓博才有些回過味來,一眼掃過江家這些老少爺們的臉色,強壓住嘴角的笑意,低頭喝茶。
攘外必先安內,不愧是熟讀兵書的天生將才。
江衝冷聲道:“俊昌孤身在外,四弟妹得跟著照顧他,這幾年府裡沒個能主事的,都亂成什麽樣了——勾心鬥角的,欺上瞞下的,吃裡扒外的,打量著我長期不回京都不知道呢?那個女人既然敢攀誣我,給我潑汙水,想必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我把她給你們接回來,往後家裡能有個女主人,鎮得住這一幫牛鬼蛇神,我還能白得個兒子,族裡也不必成日盯著我後繼無人,一舉三得,何樂而不為?”
韓博:“……”
江衝猶嫌不足,直接一劑猛藥下來:“彤兒,你記得叫人把榮德堂收拾乾淨布置一番,把庫房裡紅綢都拿出來裝點上,家裡不夠就上外面去采買,務必要弄得喜慶些。還有請柬,請柬上一定要寫清楚,不是納妾,是迎娶平陽侯夫人,給各家發出去,選個……也不必選個良辰吉日了,我兒子等不了那麽久,不如就明日吧,明日你三叔我要大婚。”
江愉直接懵了,誰能告訴他這個頭是點還是不點?
“這會兒還算早,我先去接了你們夫人,再進宮請旨找聖上給賜個婚還來得及……家裡難得辦回喜事,都別哭喪著臉。”江衝看了眼外面天色,對何榮三人道:“你們跟我來。”
說完就走,都沒給旁人開口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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