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博前世好野遊,今生也曾遊學,並不是沒有風餐露宿過,但那都是在身體健康的情況下,如今胃傷尚未痊愈,縱使身下鋪了好幾層襦子也能感覺到濕寒的地氣源源不斷地向他襲來。
江衝輕手輕腳地進帳篷,小心翼翼地解下腰刀軟甲放在枕邊,正要寬下外衣,被窩裡伸出一隻手來。
“是我。”江衝將韓博的手塞回被窩,“皇孫那裡不用我照應便回來了,你是不是冷?”
韓博往裡挪了些,將剛剛有點熱氣的位置讓給江衝,他自己冷得縮成一團,“還好。”
江衝正要躺下,忽想起點什麽,出去一趟拿了點東西進來,一個塞進韓博腳下,一個塞到韓博懷裡,“抱著睡就不冷了。”
韓博本以為他找人準備湯婆子,結果腳下猛然接觸到一個毛茸茸暖呼呼還會動的事物,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那是什麽,“你怎麽把狗抱來了?”
江衝以為他嫌髒,笑道:“狗比我還乾淨,你就忍著點,等到了圍場再好好洗洗。”
“我不是那個意思。”韓博哭笑不得。
江衝從身後連人帶狗一並抱住,盡可能地用自己的體溫去暖著韓博的身體,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不早了,睡吧。”
韓博懷裡抱著狗,後背貼著江衝的胸膛,身上被毯又捂的嚴實,身上漸漸暖和過來。
……
一夜好眠之後,韓博是被江衝捏著鼻子叫醒的。
醒來時江衝已經穿戴整齊,外面天光大亮,人來人往準備啟程,動靜還不小。
被窩裡暖得很,韓博一時還不太想起床,江衝也不催他,而是笑著拿了個木頭盒子遞到他眼前,“生辰禮。”
韓博伸手去接,江衝卻在這時縮回手,笑道:“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是不是想我陪你過生辰才特意跟來的?”
江衝原想著讓韓博留在京城養傷,自己可以陪著韓博過完生辰再快馬加鞭趕來圍場,既不會冷落了韓博,也不至於耽誤正事。
韓博一怔,點了點頭。
是也不是。
各國使臣齊聚圍場,無數文人政客粉墨登場,他不想他的小將軍在外交場合吃虧,落人口實。
但如果江衝要這樣想,那也沒錯,他就是恨不得時時刻刻陪在江衝身邊,寸步不離。
“給。”江衝看著他呆愣愣的模樣便覺得好笑,哪有半分算無遺策的樣子,分明就像個書呆子。
韓博雖不知他在笑什麽,但看著他笑自己心情也很好。
盒子是檀木的,有兩本書疊在一起那麽大,邊角包了黃銅,除此以外倒沒有別的裝飾,樸素得很,拿在手裡也沒多少份量。
“你是在裡面放了銀票嗎?”韓博笑著問道。
“少廢話,不要給我。”江衝似有些羞惱。
“送出去的東西哪有要回去的道理。”韓博一邊說著一邊打開盒子,兩張紙從裡面掉出來。
打開一看,一份是地契,一份是十分詳盡的地形圖。
韓博愣了一下,直到一件袍子落在身上,他轉頭看向江衝:“這是……”
江衝有些不好意思,低下頭用手蹭了蹭鼻梁,“那什麽,這地方山清水秀民風淳樸,適合養老。你不是挺會弄那些麽,閑時畫個樣子,我叫人照著修,種些花花草草什麽的都行。”
韓博看著手裡輕飄飄的兩張紙,這哪是地契,分明是江衝想和他執手偕老的心。
“我……”
“我是這麽想的。”江衝紅著耳朵搶過他的話,“等你傷好以後跟著我習武,每日至少半個時辰馬步,我再教你一套拳法,練上個三五年,不說和我一樣,起碼不會輕易被人打趴下。”
韓博:“……非要如此麽?”
江衝點頭,“你若是偷懶賴床,我就去書房睡,反正我也不怕孤枕難眠。”
對於如何“逼迫”韓博習武這事,江衝想了很久,他知道韓博因為幼時體弱便被韓母嬌生慣養,別說堅持習武,單堅持每日早起都是個巨大的難關,所以要想韓博乖乖聽話,唯有打到七寸上,拿捏住韓博在意的事,才能讓他不敢懈怠。
韓博:“……好吧。”
收拾停當,簡單用過早膳便要啟程。
江蕙牽著倆大兄弟從江衝的馬車前經過,見江衝看過來,連忙左擁右抱地給他們介紹:“哥,這是‘大花’,這是‘大憨’。來,你們認識一下。”
江衝:“……”
江衝半蹲下來,和兩隻龐然大物握了爪,“幸會幸會。”
江蕙一臉鄙視地看著他,“他們又不是人,怎麽會聽懂你說的話?哥你是不是傻?”
被韓博說傻也就算了,畢竟比起韓博,他好像是有點缺心眼,但這個小丫頭,她是不是想罰抄?
江衝再度惋惜江蕙是個女孩子,這要是個弟弟跟他這麽沒大沒小的,他直接就動手揍了。
還有半日路程,江衝也用不著再去伺候皇孫,便窩在馬車裡陪韓博說話。
韓博靠車壁坐著,前後都墊了軟枕,身子底下鋪了多層軟墊防震,隊伍又行進得慢,坐在裡面雖有些搖晃,卻不至於顛得人難受。
江衝就在他身邊盤腿坐著,低頭將韓博修長好看的手指握在掌心把玩著,說起小時候駙馬帶著他獵到一頭猛虎的事。
從韓博的角度看去,可以清楚地看見江衝格外濃密的眼睫毛,陽光從車窗外照進來,透過根根分明的睫毛在眼下投射出一小片陰影,讓人忍不住想要觸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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