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衝悠悠道:“若這小子能在我手底下撐過一年,一撇就有了。”
韓博笑:“那我拭目以待。”
南國氣候濕潤,入秋之後更是陰雨連連,隊伍行程難以避免地被拖慢。
而韓博的生辰也在不知不覺中度過。
當然,不知不覺指的是旁人,江衝肯定是記在心裡的,那天他足足比平日練功早起一個時辰,親手做了碗賣相不錯的長壽面給韓博——從和面、揉面、擀麵、切面到下鍋都是江衝自己獨立完成。
韓博吃了面,又從江衝身上討了些好處,這生辰才算過得稱心如意。
直到八月底,天氣開始變冷,一行人才抵達長溪縣上一級行政區域——觀州。
為了修整儀容,同時也要給丁相公家準備時間,隊伍便停留在觀州修整兩日,由觀州當地官員去往長溪縣報喜,長溪父老會提前打掃宣旨隊伍即將經過的街道,丁氏族親會幫著打掃丁家門楣,準備香案。
而這兩日,江衝就出門逛了一回,在觀州最大的興隆酒樓要了些酒菜,同韓博在高處閑坐半日,看著與北方截然不同的市井民風談天說地。
據韓博回憶,他只在很小的時候在蘇南住過一段時間,也不大清楚附近有什麽好去處,江衝有心陪他回鄉自然需要多了解,便將酒樓的小二叫來打聽。
小二哥一見這兩位衣飾氣度說話口音便知不是本地人,張口便道:“兩位來的不是時候,要是早幾個月來,也不必尋什麽景致,出城往南不消十裡地,一眼望去盡是荷塘,二位不論是泛舟遊湖,又或是嘗嘗本地船菜都可。如今麽,船菜還能吃到,藕也新鮮,就是那荷葉都沒了。”
韓博握著江衝的手,對小二笑道:“你有所不知,我們家這位小哥是個旱鴨子,沒等靠近水邊腿先軟了,荷塘自是去不得。”
小二哥便道:“那便去往城東仙女峰的太平觀裡拜一拜,觀子裡供的碧霞元君,香火很靈的,尤其是去求姻緣。”
韓博笑道:“那自然要去拜拜。”
江衝被當著外人的面接連調戲,自是不樂,暗暗在韓博手心掐了一把。
韓博吃痛,抓了一把銅錢給小二哥,讓他去街邊粥鋪幫忙買兩碗紅豆粥,多余的留作打賞,然後回過頭來哄江衝:“生氣啦?”
“沒有。”江衝賭氣般地將臉轉向一旁——這哪是當真生韓博的氣,但就算不生氣,也不妨礙作出個生氣的樣子來。
“還說沒有,瞧這臉拉得……呵!你看那邊!”韓博忽然指著街面上讓江衝看。
“不看。”江衝隻當他又無理取鬧。
韓博也不勉強,摸著下巴笑道:“咱妹妹這揍人的氣勢是跟你學的吧?”
江衝意識到不對,一扭頭,果然見他妹又在惹是生非。
江蕙這個小姑娘吧,天生就不是什麽省油的燈,只不過因為出生就沒了爹娘,唯一的儀仗便是江衝。
早些年江衝尚且還是個半大孩子,能在受製於江家祖父的同時,保全妹妹健康平安不受欺辱地長大就已經很不容易了,實在無力,也不知該如何去疼愛妹妹。
一次重生,讓江衝對妹妹的虧欠有了彌補的機會,一改前世的教導和約束,完全是怎麽溺愛怎麽來,徹底釋放了江蕙驕縱跋扈的天性。
單就養狗這個事,縱觀整個聖都……
不,縱觀整個大梁,養狗的大家閨秀不少,養大型獵犬的女孩子也不算稀奇,但像江蕙這樣名下養著大大小小數百條狗的,還真找不出第二家。
江衝偶爾也會反思自己對待江蕙是否有些矯枉過正,但每次一看到妹妹率性快活的笑容,心裡就軟得一塌糊塗,隻願自己能護她一生安樂無憂。
可率性不代表跟螃蟹似的橫著走啊!
親眼目睹江蕙抄起一塊青磚往人臉上招呼的動作,江衝坐不住了,連忙大喊:“江愉!”
他出聲再快,哪有江蕙手快,待江蕙聽到喊聲並回頭時,被拍板磚的青年男子兩行鼻血已經止不住了。
江衝:“……”
韓博忍笑忍得很辛苦,見江衝起身下樓,連忙跟上。
江蕙自知逃不過一頓罵,也不跑路,在衣擺上蹭了蹭手心的泥灰,乖乖等著她哥來罵人。
甘棠見她低眉垂首委屈的樣子,很是不舍,低聲安慰:“這事不是你的錯,你哥是講道理的人,只要將實情告訴你哥,他不會罵你的。”
江蕙暗暗翻了個白眼,心說你懂個屁,《女戒》又不是你在抄。
江衝下樓來,見了江蕙開口便問:“你為何打人?”
江蕙破罐子破摔道:“打便打了,不為何。”
那挨打的青年一見對方家長來了,忙不迭地告狀:“這位老兄,我閑來無事出門閑逛,偶然見這小姑娘說要給遠在京城的朋友選禮物,我好心好意給她推薦我們這兒最有名的核雕,她不領情也就算了,還動手打我?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究竟是個什麽道理?”
“你放屁!”江蕙大怒:“你算個什麽東西!姑奶奶想買什麽輪得著你來指手畫腳?想用千金博一笑那套來對付我?也不照照鏡子,你也配!”
江衝皺眉,看向江蕙身邊默默拎著兩串油紙包的甘棠,“你說,怎麽回事?”
甘棠毫不猶豫,老老實實道:“先前我們在街口那家糕點鋪子時這位公子就想幫著付帳,五妹妹沒搭理,讓他走遠點,但這位公子一路尾隨窮追不舍,還說要買下整個核雕店裡的核雕送給五妹妹,只求五妹妹和他泛舟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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