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力催動襲焱,身側的風景漸漸向後,沈忘州任由襲焱帶著他亂飛一通,像夫妻鬧矛盾後離家出走的丈夫,憋了一肚子氣。
他悶頭禦劍,不知何時步入凡界,走到了一家酒肆前。
沈忘州看著掌心不斷嗡鳴的劍,襲焱想讓他借酒澆愁?
他又想起渡雷劫時在幻境裡撿到的那隻白狐,不喜歡他喝酒……他非要喝!
沈忘州扭頭看去。
這裡應該是凡界某個大城鎮裡一條繁華的街道,來往行人穿著都頗為華貴,就連面前的小酒肆的裝潢都瞧著分外精致。
他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此時天色漸晚,兩邊的街道掛上了色彩暖融融的燈籠。
邁進酒肆前,沈忘州忽然被一陣調戲嬌笑喊住。
隔壁青樓的花娘們可瞧見一個穿著不凡,配飾華貴,像仙人一般的少年,自然不想輕易放過。
巧笑嫣然地站在二樓揮著手帕,一張張臉似嬌羞又似引誘,甚至有幾個漂亮的公子撫扇而立,和華娘們一起喚沈忘州。
“公子,小公子!”
“來聽舞閣玩兒玩兒呀!”
“俊俏的小公子呀!”
沈忘州腳步頓了頓,頭也沒轉地進了酒肆。
氣歸氣,他還沒失了神智。
那條欠揍的鮫雖然惹他生氣,但他的口味也早就被養刁了,此刻見了美人也只是徒增煩惱地在對方臉上尋找與司溟相似的地方罷了。
越想越氣。
張無忌他娘說的對,越是好看的美人越會騙人!
酒肆不大,但一進入就能聞到陣陣醇厚的酒香。
沈忘州落座後小二立刻過來詢問,不消片刻,就端來一小壇甜酒。
沈忘州喝酒前,出於某種自己都不想承認的私心,先用靈識將周圍仔仔細細地搜了一遍。
他的多心之舉,未曾想,真的察覺了異樣。
沈忘州眼神瞬間銳利,轉頭看向身旁——來人都走到身邊了,他也沒能發現。
“嗒——”
一把金柄折扇落在桌面上,發出不大不小的聲音。
沈忘州抬頭望向姿態閑適地坐到他對面的人,眼睛微眯。
第一眼就看見了對方眉心的金色翎羽印記,接下來是一張讓他過目難忘的臉——龍章鳳姿,沈忘州第一次覺得這個詞是由某個具體的人得來的。
他可真是好運氣。
見他神情似乎猜出自己的身份,那人微微一笑,剛欲開口,桌上的酒壇驀地砸向他面門!
沈忘州殺氣騰騰地拔出襲焱,一劍劈向剛才還誇“龍章鳳姿”的臉。
他舍不得動司溟,還舍不得揍這隻過來看戲的禿毛破鳥麽!
司溟居然真的沒跟來!
他肚子裡的火氣早晚把自己燒著了!
第76章 帝遲
“叮——嗡——!”
眨眼間, 劍刃與扇面幾度相撞,發出刺耳的脆鳴,酒壇被一隻修長的手穩穩托住, 放在桌上。
沈忘州動手前施了個結界, 周圍落座的凡人一無所知地飲酒閑談,只有他們這張桌子氣氛冰冷,一觸即發。
帝遲薄而微微上翹的唇角彎了彎,嗓音如梧桐樹上鳳凰的輕鳴,空靈神聖。
“你我第一次見,就如此熱情, 莫不是緣分到了,本尊有些受寵若驚。”
鳥嘴裡吐不出象牙。
襲焱劍刃陡然掉轉,斬落幾根墨色發絲,沈忘州盯著這張算得上驚豔的臉,腦袋裡閃過幾百種毀容的角度,眼眸微微眯起:“小破鳥,來了就說事, 沒事就滾。”
帝遲微微挑眉, 手指敲了敲酒壇,好像沒看見抵在他頸側的襲焱,笑意滿滿地替沈忘州斟了杯酒,從容地推到他面前:“被欺騙的滋味,難受極了吧,這麽凶。”
“啊, 是夠難受的, ”沈忘州忽地笑了聲,收起襲焱坐下, 在帝遲給自己倒酒時,手臂一揮連酒帶杯一起潑到他面前,“乾爹都這麽難受了還往前湊,親爹死的早沒教育好你嗎。”
酒和杯落在臉上前一寸時,仿佛被一雙無形的手遮擋住,酒液重回杯內,落在桌面。
帝遲聞言唇角弧度不變,繼續完成了倒酒的動作,輕抿了一口:“脾氣真大,在他面前也如此麽?”
帝遲故意戳沈忘州的痛處,還要擺出一副關心的模樣,惡心人的本事一如既往。可惜沈忘州向來擅長對付他這種白蓮鳥,他根本不按著帝遲的話走。
“乾爹”沈忘州點點頭:“是啊,在你乾娘面前也這樣,他都習慣了。”
帝遲微微一頓,從他成為帝尊到如今,萬年來從未有人這樣與他說過話,除了胤淮……如今又多了一個,叫沈忘州的人族。
他眼神多了絲有趣,肆無忌憚地從上至下看著沈忘州,不忽略每一個細節。
沈忘州完全不在乎他的眼神,自顧自地從百寶囊裡拿出瓷杯和甜酒,自斟自酌了一口,眼皮半耷地瞥了眼對面的人。
這隻小鳳凰早不來晚不來,非要等他和司溟大吵一架的時候出來,圖的是挑撥關系,還是別的目的?
他敢來,是不是說明,司溟真沒跟來?!
沈忘州吸了口氣,眉頭暴躁地皺了皺。
他就不該想。
帝遲斂眸輕笑:“說的這樣親近,忘州是原諒他了?”
沈忘州頭也不抬:“叫爹爹,沒大沒小。”
空氣裡多了一絲微妙的熱度,沈忘州手邊的酒杯溢出一點細密裂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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