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涵猶豫片刻,覺得對方說得不無道理,他現在就有些脫力了,還真怕等會兒腦子一昏。他想了想,道:“絞著疼。”
“哪裡疼,哪裡最疼?”
“臍周,大概臍以上三寸……到臍以下三寸,臍心最疼。”
“什麽時候開始疼的?”
“過河的時候。”
“讓我按按。”霍無恤走進一步。謝涵不禁後退半步,又止住,小聲道:“你輕點。”
霍無恤一樂,“你這麽怕疼啊。放心放心,我有分寸的。”
他這次果然比剛剛那下狠狠一按溫柔很多,左探探右探探,上按按下按按,時不時地問“疼不疼”,謝涵一一如實答他。
他又拉出謝涵右腕和左腕探了探脈,等檢查完,聲音忽然變得有些古怪,“我覺得你大概是因為那隻雞。”
謝涵愣了一下,一時沒反應回來。
霍無恤不禁又嘟囔一聲,“都說沾灰了,叫你別吃,你還那麽饞!”
他那是因為饞嗎?謝涵幾乎想翻個白眼,但他想到一個更重要的問題,“你也吃了的。”
“你能跟我一樣麽?”霍無恤像是聽到什麽不可思議的話一樣睜大眼睛。
被這雙眼睛照著,謝涵都有些訕訕了,但……“怎麽不一樣了?”
“我的太子涵啊,你是金尊玉貴地養大得罷,吃過餿米麽,吃過樹皮麽,吃過臭包子麽?”
謝涵……謝涵搖了搖頭。
“我都吃過。所以現在已經百毒不侵了。”霍無恤大手一揮,豪氣乾雲,“我那就是經風雨洗禮的野外老樹皮,你就是擺在屋子裡風吹不著雨淋不到的一盆嬌花,當然不一樣了。”
謝涵:“……”
嬌花……
他睨對面人一眼,“好啊,那麽厲害的老樹皮,請問現在該怎麽辦?”
“地圖給我。”霍無恤攤開個手。
謝涵掏出地圖遞他手裡,然後收回手捂著肚子打圈揉著――既然已經被知道了,他乾脆破罐子破摔。
霍無恤揭開地圖打開,指著上面一個用雄黃塗黃的警戒點,“為今之計,我們只能做采花賊了。”
謝涵:“?!”
他看一眼那地圖,只見上面是不知哪個小姐夫人的院子外,黃字標著“芫花圃內有拉鈴線,勿踩”。
“芫花這味藥,給你現在剛好。”霍無恤道:“我們現在在這裡,到上面的芫花圃大概要一刻鍾,你堅持得住嗎?”
謝涵點點頭,“可以。”
“但我一點都不相信你。”霍無恤說完,伸手一搭謝涵的肩,把人半邊身子都摟自己身上來,“靠著,我帶你走。”
謝涵:“……”好罷,有伺候的,他就省些力。
出了下人的院子,周圍都是樹,外面一條石板台階,霍無恤帶人拾級而上。
這一條路確實好走,箭壕、陷阱都沒有。女兒家家的麽,都是千嬌百寵得長大的,哪有男人糙,在她們門前弄個插滿尖刀的陷阱,當爹當哥當夫君的,哪個舍得?萬一不小心踩進去了呢?姑娘們又大多沒有武功傍身。
於是,最多就是在這裡放幾個藏在草叢裡、花木裡鈴鐺串成的線了。
每一個院子外,幾乎都有這麽一個石階往上通,非常好走。夫人小姐們基本都睡下了,只有幾個值夜的侍女掌著燈,掌著燈卻還打著盹兒。
只有一點不好,就是沒什麽遮蔽的地方。
二人如入無人之境,到芫花圃時,竟然隻用了半刻鍾,比預計還少了一半的時間。
這是一座非常秀麗爛漫的院落,以木質樹柵圍成,柵上爬滿彩色牽牛花,木柵排的很密,從外看不到內裡布置,卻能看到杏樹、桃樹、梨樹的紛飛花瓣,院外有從上流下來的山泉水。落花流水,景致甚美。正門頭上一塊木匾,上書“蘭芳閣”三個秀麗婉約的大字。
“裡面應該住著個年紀不大,但蕙質蘭心的姑娘。”謝涵觀察片刻後,道。
霍無恤看他一眼,“你還有心情管人家裡面住著誰?不疼啦?”
“轉移一下注意力不行麽?”謝涵哼一聲。
霍無恤扶他挨著木柵,“你站會兒,我去摘芫花。”說完,就往前小步過去。
“小心點。”謝涵道。
“知道了知道了。”霍無恤嘴角一翹。
“別弄到響鈴。”謝涵續道。
霍無恤:“……”他嘴角一耷。
大門靠下的位置,有一片紫色花圃,像紫蝶翩飛,霍無恤走近,蹲下,借月光仔細找了找,終於找到一根自門沿拉到花圃外一尺距離的長線,線上掛滿鈴鐺,可以想見輕輕一碰就會發出怎樣大的叮叮當當聲。
既然找到了,避開只是等閑,霍無恤摘了幾多芫花花苞,走到山泉水邊洗了洗,然後小跑到謝涵面前,“吃下去。”
“吃下去?”謝涵微微睜大眼睛。
“不然呢,我嚼了喂你麽?”
“……”謝涵飛快拿過兩個花苞塞嘴裡,又苦又辛,他不禁皺了皺眉,就要再往霍無恤手裡拿幾朵,準備什麽苦一起囫圇過了。
霍無恤連忙把手往回縮,“少吃點,這有毒的。”
有毒?!
你叫我吃!
――謝涵瞪大眼睛,以目向霍無恤傳達自己的這個意思。
“哎,不是你理解的那種有毒,現在是以毒攻毒,哎呀,你不懂別問了,別吞別吞,細嚼慢咽,把藥汁都咬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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