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君父會不會打她丈夫的事”,她那時不到及笄之年,不識情愛滋味,隻隱約覺得母親對君父感情太深,所以才傷的太深,那她以後對丈夫沒有情愛就可以了,這樣丈夫死後,君父一定會接她回來,日子也還能過。
兩姐弟在深宮重互相扶持著。
沒了母親的日子,即便謝皋是太子,也並不好過。
宮務仍由八大內務大臣和女官掌管著,可沒了國夫人坐鎮,自然會有魑魅魍魎將手伸進來,層出不窮的暗中陷害,各宮娘娘都齊心協力想把他從太子位置上拉下來。
——不過一個亡國女的兒子罷了。
君父只是冷眼旁觀,而他也不願意向那個害死他母親地凶手低下頭。
在謝薔哭訴時,只會說:“皋兒是太子。”
太子?太子是什麽?
謝皋不願意向他求救,可在對方真的拒絕伸手時,又無比茫然:太子的父親就不能為兒子做主了嗎?
謝皋十四歲的時候,謝薔十六歲,她原本要和丞相公子議親,可因為不放心弟弟,選擇繼續留在了宮裡。
可就像抓著一把沙子,越握緊流失的越多。
她護弟弟護的越緊,齊公就對謝皋越失望。
可如果不護著,她溫吞天真的又有些少年意氣的弟弟一定會被這吃人的后宮給生吞活剝了的。
在謝薔十八歲那一年,新繼位的梁公姬彖大敗齊軍,扶助燕國。
謝皋本來就不讚成侵略燕國,那是打著救人的幌子乾著強盜的事情。而姬彖打敗齊公,就像搬走了他們面前不可逾越的高山,讓他發現那個男人並非不可戰勝的。
小小的少年對外國的新君讚不絕口,謝薔一邊捂著他嘴巴搖頭,一邊卻對那位梁國新君起了好奇之心。
她惱恨對方戰勝了齊國,又讚歎對方戰勝了齊國。
而謝皋的無心之語,終於傳回了大敗歸來意興闌珊的齊公耳中,談不上勃然大怒,但確實真的定了廢太子之心。
謝薔驚訝而恐懼地發現君父開始帶著一個堂弟出入朝堂,不是庶長兄,不是任何一個弟弟,而是堂弟謝賓,和阿弟一樣地年紀,卻據說已經上過三次戰場。
她惶惶不可終日。
在梁國使臣求親時,她豁然開朗:長公主謝薔是沒有資本讓胞弟做穩太子的,梁國夫人卻有可能。
於是她悔婚丞相家的公子。
“阿姊別走——”
“別哭,阿姊一定會把最好的東西給皋兒護好的。”
往後的日子,回憶起來,謝皋不止一次覺得,如果他阿姊是男子就好了,哪怕讓他做公主,讓他聯姻嫁給梁公。
他沒有出色的智謀、過人的膽識、狠絕的心腸,無論哪一方面,他阿姊都比他做的好。
這宮裡最後一個真心對他的人都走了,他追著阿姊的馬車出去,明知道追不回,卻還是一路追出城,然後在雪地裡撿回了個邋遢道人。
“你是一個人,孤也是一個人,我們也算同病相憐,孤就救你一救。”
謝皋想,他果然是個普通人。
既沒有能識破邋遢道人間諜身份的慧眼,也沒有能感化對方令其倒戈的本事。
以至於被騙了整整二十年。
作者有話要說:
總是把不準齊公的描寫。
一開始想寫成那種寵妾滅妻文裡的渣爹,後來想寫還珠裡的腦抽龍對十二阿哥那樣,後來不知道寫成了啥。
於是來捋一捋,我想齊公只是一個平庸的人,沒有過人的才智,沒有堅定的信念,沒有美好的品格,在一群天驕裡顯得格格不入,他有人性之善,也有人性之惡 ,更有懦弱 、自卑。他最大的悲劇 就是德不配位,如果只是一個普通書生,或許就沒那麽多煩惱。
齊相番外
狐源本來不叫狐源, 而叫明垣。
他是燕國最大的世家明家的嫡支嫡脈,小時候是靈道城裡有名的神童,長大後是名滿天下的明大才子, 才比甘羅, 學貫百家。
在他過去順風順水的二十年裡,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會去做見不得人的細作。
但這世上的由盛轉衰總是猝不及防。
燕侯為宰相刺殺,諸公子陷入內亂, 公子敏向齊君請求支援, 最終引狼入室, 齊軍在燕境燒殺搶掠, 護持著公子敏的明家拚死反擊,最終明家子弟十不存一,梁軍姍姍來遲, 扶持著庸碌的公子則繼位。
他遊學在外,驚聞噩耗, 回去後竟見棺材累滿宗祠, 靈道的白帛都斷了貨, 旁支的族叔如喪考妣, 幫忙操持著喪事。
他望著歷代先祖的排位,父母兄弟的衣冠塚,下了一個決心。
遂將家主之位交給族叔, “明垣已經死了,這個世上再也沒有明垣。”
要想讓垮了的燕國能一戰齊國報血海深仇,也許終他一生都不可得。
他總結歷代霸主的興衰, 明白了一個道理。
這世上所有的強大, 都是敗給了自己,瓦解都是從內部開始的。
沒有人知道明垣遊學在外, 也不會有人關心明家少死了一個嫡子。
他在臉上刻了罪人的刺青,嚼著燒熟的炭火燙壞喉嚨,先進了燕國宰相的府邸試驗,確保沒有人能認出他後,使計給自己弄了個被欺壓的落魄可卿的身份,假裝被所有人排擠出了靈道。
再隻身一人進了齊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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