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賊也有這樣智謀。”謝涵輕笑一聲,對林武傑支了支下頜,“那你可看到了什麽人, 他又對你說了什麽?”
“是兩個帶鬥笠的紫臉大漢, 名字什麽都不曾對屬下說起, 只是先給屬下看了這個。”林武傑從懷裡掏出一枚珍珠耳墜, 面露痛色,“這是舍妹最愛的首飾。”他深吸一口氣,勉強繼續道:“他們以舍妹為威脅, 先問了屬下姓名人士,屬下按照蘭大人教的那樣, 說了是帶妹妹遊學到此的原隨國士子。”林家兄妹本是隨人。
“他們要我給出證明, 我說得改日拿出路引身份, 現在只能講幾句隨話給他們聽。聽完後, 也不知道他們信了沒,開始詢問我來溫留後的樁樁件件事,所幸蘭大人早有準備, 屬下隻管照本宣科。最後,他們問屬下可知溫留城有多少人修河,屬下不知何意, 便留了個心眼, 說了一半人數,又說並不確定。”
“他們就讓我回來好生觀察, 三日後老地方碰頭,告訴他們答案,說完就讓我見小妹。但要是說謊,就要當場殺了小妹。”說完,他剛毅的眉眼流露出懇求之色,“君侯,屬下可否實話...”
霍無恤瞥他一眼,打斷道:“君侯,這山賊不知什麽打算,說不得用這第一個問題查探武傑哥的可信度。左右這不是什麽秘密,倒不如直言。”
“可。”謝涵點頭,接著對林武傑笑道:“不必如此小心翼翼,本君無論是想要查探真相還是攻擊賊子,都無須一個弱女子的犧牲。若是這次能令小妹平安歸來,再好不過了。”
林武傑大喜過望下去了。
等他走後,謝涵神情轉淡,問沈瀾之,“若我沒記錯,他是隨人,因繼母苛待,帶著妹妹逃到了扶突,入選了衛士,一直和妹妹相依為命,把妹妹看得比什麽都重。
既然今天咱們的人沒有一個人跟上去,也就沒有人聽見看見他與山賊的交談,你有什麽辦法能分辨他剛剛說的究竟是實話還是假話?他究竟是咱們安插在山賊中的間諜,還是因為妹妹已經被山賊策反的細作?”
沈瀾之早知謝涵會有此一問,他當初派人埋伏,說是伺機而動,實則更重要的是監視林武傑,如今監視成空,自然要另作打算,“我有一計。今晨林武傑出門後,我已派人偷出林小妹閨房中的部分東西。
明日咱們就扮作桃花山上的山賊,隻說昨天那兩人是叛徒,竟然想對七當家的壓寨夫人施暴,被趕出去後逃到綠水山上,帶著夫人的首飾招搖撞騙,是想騙了林武傑上山給綠水山挾持了來威脅桃花山。而我們呢,就是來接七當家夫人小舅子上山的,免得被綠水山給抓了。”
謝涵:“......”
他詠歎調道:“蘭先生不愧是終日要給姚師傅念書寫小話本的蘭先生,多麽瑰麗的想象啊。”
“雖然聽起來有雞零狗碎之嫌,但——”沈瀾之信誓旦旦,“好用即可。無論今日林武傑有沒有叛變,遇到搞不清楚狀況的事,就算有也定然會暫歇了和綠水山的合作,轉來繼續靠著我們營救林小妹。畢竟比起他一頭霧水撞上去,怎麽也還是我們可靠。”
謝涵:“那我最終無法確定他的忠誠。”
沈瀾之笑了一下,“君侯,這世上本來就沒有絕對的忠誠,最終結果是好的就好了。”
“好罷。算你有理。”謝涵點了下頭,“總之,這事交給你了。”
等沈瀾之走後,霍無恤抬頭看謝涵,蠕動了下嘴角,卻最終什麽也沒說。
謝涵打開封信,看完夾在指間對他晃了晃,“如何?預備什麽時候動身前往北境。遊弋嚳都派人來催了。”說完笑了一聲,“遊將軍總是這麽實誠,連交兵權也著急。”
“那就明日罷。”霍無恤道。
謝涵笑道:“怎麽,不想眼睜睜看著蘭兄騙你的‘武傑哥’?”
“雖然我認識的武傑哥對君侯一直推崇備至、赤膽忠心,但——”霍無恤笑了一下,“蘭兄說的對,這世上本來就沒有絕對的忠誠。總有什麽是比主上重要的,或許是錢財,或許是聲名,或許是性命,又或許是親人。”
他笑了。
謝涵臉上的笑容卻收斂起來,隨手將信放在案上,“不錯。”
霍無恤見他有寂寥落寞之色,恍惚想到多年前初見對方時,對方對他的太子衛隊是何等的信任,隨便便帶人殺上歐家山莊,言之鑿鑿稱倘若被擒,他的人必定毀容自盡,如今卻...
凡事都有個重要與最重要之分,人總是能為了最重要舍棄其它重要的。這原沒什麽好說的。
可是君侯就是我的最重要,所以我永遠不會背叛君侯。
霍無恤想這樣說,不知道能不能使對方略有黯淡的眉眼重新鮮亮起來。
話沒說出口,對面人已經轉換了一副神色,“有什麽要準備的盡快準備罷,咱們明日清晨出發去青靈城。”
第二日如期而至。
天色將明未明中,謝涵帶著五百衛士陪霍無恤去了青靈城。兩城本就是南北相挨,旬日不到,他們便趕到了北境大營,等見到遊弋嚳本人,總算知道其為何這麽急著呼喚霍無恤過來了。
“兩次北境失守,卑將已無顏面對家主,更不想回扶突叫他人看了恥笑家主。”遊弋嚳一身輕裝,手持寶劍,“卑賤已向拾氏、家主交了辭呈。這便到處走走。”
說完,他看謝涵一眼,“溫留君不辭辛勞過來,莫非是替霍將軍站台?”他失笑道:“溫留君是不信任霍小將的本事,還是不信任遊某的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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