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無恤不想承認自己像個深閨怨婦一樣,可這一句話就讓他心底嫉妒叢生,就像藤蔓在心臟瘋狂扎根、生長,讓他胸腔裡的心一陣緊縮絞痛,他不想在謝妤面前表現出狼狽,可他終是道:“人之常情,但我不會阻礙君侯的選擇。”
謝妤哼笑一聲,“現在的你當然只能嫉妒,什麽都不能說。可剛剛假設中的你,卻可以做很多,你捫心自問,可會阻止歐小姐嫁過來,可會請他不要迎娶歐小姐?”
霍無恤無言。
“這就是人的貪得無厭。”謝妤道:“就像大國吞並小國,就像狼要吃羊,羊要吃草一樣,是天性。這樣的你,難道不會對他造成影響嗎?你是不是想說只要你們一直只有彼此,就沒有矛盾了?難道你要我的弟弟斷子絕孫嗎?霍將軍,你最可怕的一點是為人偏執,你們若各自娶妻 ,偶爾互相慰藉也便罷了,可你竟然就要一直終生不婚守著他的樣子,誰能放心?”
“若果吾弟先情到濃時情轉薄了呢?你願意就此離開嗎?你不會因愛生恨嗎?”
作者有話要說:
塵埃落定,去了心儀的三甲醫院,謝謝諸位的等待,比心!
宋玉番外
我叫宋玉, 出生在一個戰亂而瘋狂的年代——大昊末年,當然後世更喜歡稱之為“戰國”。
那個時代戰火紛飛,兩千多個諸侯國在百年間僅存十余, 滅國之危猶如懸在項上的利劍, 王公貴族各個及時行樂,醉生夢死麻痹自我,人人癲狂而放縱, 許多耳熟能詳的事放在幾百年後是不可想象的怪誕。
那個時代階級與傳統被打碎, 至尊的天子淪為天下的裝飾, 大國渴求霸權, 小國謀求生存,列國本能地廝殺擴張。富國強兵成為時代的主旋律,只要能達成君王的目標, 布衣即刻可為卿相,名利富貴吸引著天下士子飛蛾撲火般地追逐, 陰謀詭計無限滋生。
這是最好的時代, 只要有才便能一展所長, 人人有無限可能;這是最壞的時代, 名利江山驅使所有人面目全非。
幸運的是,我一出便站在了大多數人的頂點——宋國公主。我的君父被後世稱頌為中興家國的一代明君,我的胞兄與齊國公主訂有婚約, 背靠大國力壓諸公子成為太子,我的母親母憑子貴成為后宮三夫人之首,總領六宮——我是宋國最尊貴的公主。
不幸的是, 我的母國只是個小國, 我的君父是個瘋子。我的君父雄才偉略,在他手上, 宋國從一介小國成為兵車五百乘的中國。但他愛上了一匹馬,盡管它被譽為當世第一名駒,盡管它被所有見過的人稱讚靈性,但它終究是一頭畜牲。
他瘋狂愛上了那匹叫紫金赤兔的馬,后宮只是他用來討好那匹馬的玩物,血脈至親比不上那匹馬尾巴上的一根鬃毛。我如此地嫉恨那匹馬,卻在母親柔弱的淚水與恐懼的呵斥下學會討好那匹馬。
日複一日中,我看起來天真爛漫,內心卻早已扭曲,我經受著這樣的羞辱,我也以折磨他人為樂。
——這在宋宮並不鮮見。
我的大哥倒是風光霽月,他當然可以風光霽月。從小他就被母親保護的很好,後來更因為因為母親是齊女,齊國先君齊武公臨終前親點他為齊國太子長女的未婚夫,也便是後來的齊國公主。宋國是齊國的屬國,大哥水漲船高被立為太子,送到齊國扶突同齊公子一起進學。
而我仍然在這令人作嘔的宋宮。為什麽呢,明明大家都是一樣的,為什麽他可以逃離,可以笑得那樣風清月白呢?為什麽都是母親的孩子,他就可以被母親保護?為什麽都流著齊國的血,他就可以和齊國聯姻呢?
但從小的生活已經教會我把陰暗藏在心底,面上我只會甜甜地叫大哥。
那時候我想著只要我把齊國公主搶過來,我就是太子,我就可以離開這藏汙納垢的宋宮。這種想法在腦海一經閃過,便瘋狂地扎根生長。
可惜後來我發現只有男女才可聯姻。真奇怪,男人都可以和公馬在一起,兩個公主的聯姻又礙著誰了?
後來我明白這是因為我無權無勢。
既然男女方可聯姻,我便把目光放在齊太子身上。那個時候的我不太明白什麽叫資源浪費,也不知道中原還有大國幾何。我只是一心地想逃離這令人窒息的宋宮。
可我離齊太子這樣遠,我搜集所有與齊太子相關的信息,隻對母親說為了幫大哥討好齊國,我的腦海中漸漸勾勒出這樣一道身影:一襲白衣,長身玉立,翩然雅致,他有著聰慧的頭腦,敏捷的身手,俊俏的容貌,幽默的性情,他偏愛音律,他喜開頑笑,他愛逗弄人。
這道身影充斥著我從女童到少女的漫長光陰。
我想他一定喜歡彈的一手好琴,他一定喜歡天真爛漫,他一定喜歡一逗弄就臉紅的人,我照著這個樣子打磨自己,到後來已經不知道真正的宋玉是個什麽模樣。
然而還沒等我用這副專門討他喜歡的樣子去見他,漸漸長大的我便明白自己是不可能嫁給他的。宋國已經娶了齊公主,建立了牢不可分的情誼,就不會再浪費一個公主,何況——憑我的身份是不配嫁給他做正妻的,他要娶,便是梁楚的貴女。
可現在存在的宋玉,是專門為了討好他齊涵存在的宋玉。
我記恨我未來的大嫂謝妤,憑什麽她可以嫁給宋太子,憑什麽她是這樣尊貴的大國公主,憑什麽她就佔了齊宋聯姻的高點,而我卻不配。我知道這是遷怒,她沒有做錯任何事,還間接給了我宋國公主頭一份的優渥生活——但壞女人怨恨一個人是可以沒有道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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