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鐐銬,拿來農家村婦的衣服,也不可能把公主打扮成普通村姑。更何況,帶著鐐銬走不快、跑不遠。
現在,這位雍太子第三次來了。
不同於前兩次的防備,現在穰非滿心歡喜,單膝跪下道:“燕軍捉拿公主,意圖羞辱,求雍殿下庇護,我國必定重謝。”
“什麽時候一個押送獄卒,也能替國說重謝了?”霍無恤冷笑一聲,穰非滿面漲紅,他自知不配,更知自己多半活不過今日,說的都是空話。
還是謝涵喚他道:“穰非,你快把翦雎和其他人叫回來。”
穰非疑惑,“我們掩護公主。”
謝涵對著走近的霍無恤張開鐐銬,霍無恤從背上解下一個黑布包,抽出其中一把銀色長劍,猛地劈下,削金斷玉,“鋥——”一聲響,鐐銬應聲而斷。
“你的劍。”他收劍回鞘,將劍扔進謝涵懷裡。
當初他被判重罪、流放千裡,所有武器自然被沒收,最不舍的就是這臾光,不想竟重新回到自個兒手中,失而復得,謝涵欣喜,“多謝。”
霍無恤:“還你忘憂山救命之恩。”
穰非見狀早已跑出去把翦雎叫回來,此時道:“雍殿下,朝陽還有一條路可以下山,殿下和公主快走罷。”
“誰要下山?”謝涵笑道。
穰非一愣。
“這座城的守將直至戰死也沒有逃生,難道我生為公室還要貪生怕死、棄城而逃嗎?”
這個時候,穰非才發現自家公主身上除了溫雅,還有種逼人的銳氣,“可是……我城守軍死的死,逃的逃……我們的一百押解員也只剩二十幾人了。”
謝涵道:“我向雍殿下借了兵。”
穰非喜出望外,半個時辰後,卻發現自己喜得太早了。
爬上山——五百個精兵,個個軍容肅肅、武藝超群。
可再是厲害,那也是五百兵;燕軍有三萬,即便在攻城時消耗許多,那也有兩萬余。
穰非:!
他滿心憂慮地看著自家公主和雍殿下成竹在胸,思考著措辭,翦雎忽然拉住了他,“竹舍裡有火油的味道。”
穰非愣了一下,“哈?”
翦雎:“現在正是秋干物燥。”
穰非莫名道:“你的意思是?”
霍無恤抬眉,謝涵立刻打蛇隨棍上 ,“雍殿下,這常言道: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若要還救命之恩,那涵有個小小的要求。”
她遂把翦雎叫了過來,“雍殿下是貴客,翦雎你暫且聽他吩咐,調度我們的人手。”
翦雎:?
翦雎:“公主,我們只有……”二十幾個殘兵啊。
穰非給了他一肘子,舔臉笑,“我等聽憑翦大人、雍殿下差遣。”
翦雎:……
寧霜(單方面)和謝涵勢成水火,曾多次受他羞辱,這次途徑此地,無論如何也要抓了對方泄心頭之恨,竟親自率人領三千精兵入城搜捕。
謝涵雖說流放,但翦雎、穰非兩個頭頭都敬重她,到了流放地後,反而隨心所欲、也算舒適。她說要做個隱士,翦雎滿頭“?”下依然滿足其要求。
她選的好住處,兩山之谷、密林之間,山路難走,易進難出。連霍無恤都有些佩服她,也在上一次被她拒絕同他離開後,甩袖道:“你這地方,但凡出了什麽事,逃也逃不出來,你好自為之。”
現在,這逃不出來的就成了別人。
翦雎瞧著人馬如螞蟻般爬進這塊山谷竹舍,低聲問霍無恤:“殿下還不放火麽?”
“不急。”
下方寧霜率人來到竹舍,看小池邊的鐐銬,皺眉道:“還是被她逃了,搜山——”這時從竹舍裡跑出來一個人,“公子——樓裡有密道。”
寧霜用劍挑開虛掩著的花盆,惡劣地挑了挑嘴角,“謝涵——是天要亡你——”
“出列五百人,下地道追捕,其中二十人,到底地道外後,即刻過來,稟報詳細方位。另五百人,圍住這竹舍,一千人原地駐扎待命,還有一千人,滿山搜捕。有事爆竹為信號。”
山上,霍無恤問翦雎,“知道這山谷看起來向什麽嗎?”
翦雎沉吟片刻,穰非脫口而出道:“像燕軍的墓地!”
霍無恤:“……”他對翦雎道:“像一張漁網,這是兵家九死地之一,樹林茂密,難辨方向。”
翦雎心領神會,過了一會兒,低聲問道:“三分之一的燕軍上山了。再過一會兒,恐就要發現我等。”
霍無恤嘴角挑起個冷酷的弧度,“再等一他近一點。”
翦雎這時候還不明白這“近一點”的意味,但是信服於雍太子的戰功赫赫,而不再多嘴。
於是等對方再近一點,馬上要接近他們時,不遠處一方火光密布,響起劇烈的爆竹聲。
寧霜抬頭一看,“不好。謝涵狡猾,竟然放火。山谷有池,快去救火。”他扭頭下去,這是這個時候,霍無恤擎起大弓,滿弓而射,“嗖——”的一聲,寧霜捂肩倒地,大駭回頭看箭矢來的方向,卻看到滿天的火箭。
與此同時,山谷內也燃起了大火,伴隨著爆竹聲,可寧霜這邊已經援救不得了。
霍無恤對十個士卒施眼色,那十人立刻趁火勢亂下去擒拿寧霜,原來對方要的“近一點”是這個意思。翦雎這才恍然。
火光滿天,三千將士,摧枯拉朽般折在這張山谷漁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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