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方欽化慢悠悠從後方假山走了出來。
“你、你怎麽在這裡?”何德面色一變。
“家宰不是叫方某過來試喜服?”方欽化臉上掠開個喜意的笑, 背在身後的手卻伸到前面來,拎著卷麻繩,二話不說把何德叫過來的心腹捆了起來, “沒想到竟然令方某聽到這麽有意思的事情,方某尋思著無論如何總要公子回來一起聽聽。”
何德額頭冷汗, 他不知道這是謝涵一早就知道的, 還是方欽化一直盯著他準備報仇。
那邊謝涵優哉遊哉乘車往郊外去, 可惜出了繁華街道沒一會兒, 他臉上悠然就沒辦法維持了。
“三、三弟……”對面那匹高頭大馬上,年輕的公子哥兒衣衫襤褸、蓬頭垢面,望著不遠處的馬車, 幾淚潸然而涕下,不顧周圍人怪異的眼神,大喊起來。
馬車前後武士拔刀警惕, 還是王洋眼力好, 喝道:“放下。”
零點一秒的心虛後,謝涵掀開車簾, 誠然高興道:“二哥——”慢一拍注意到對方的風塵仆仆,蹙眉,“誰人吃了雄心豹子膽,敢欺負我們二公子不成?”
“三弟嗚哇——”謝涓翻身下馬,然後、然後掩面大哭起來。
謝涵:“……”是,他二哥隨行人馬都死在白俞環應家地道裡了,獨自一人翻城過邑過來,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但甭管吃了多少苦,也不用當這麽多人面就哭罷。
謝涵丟不起這人,忙不迭把人拉進馬車裡,謝涓感受到親人的懷抱,哭得更傷心了,稀裡嘩啦的淚量叫謝涵瞠目。
他把衣裳的灰蹭我衣服上了。謝涵一臉不高興地想。
他把頭髮上的草扎我衣襟裡了。謝涵一臉冷漠地想。
他把眼淚全擦我敝膝上了。謝涵一臉陰森地想。
他把鼻涕也擦我胸前了。謝涵一臉恐怖地想,然後他就把人一巴掌推車邊去。
謝涓懵了,抬頭,眼淚與鼻涕齊飛,好好的杏眼睜得比核桃大,“三、三弟”
“拿兩套乾淨衣服過來。”謝涵掀簾吩咐,接著放下簾子,對上謝涓凝固的眼神,笑了笑,“手滑。”
眼神解凍,謝涓抖著手指,“千裡迢迢,長途跋涉,翻山越嶺,披星戴月,九死一生,我才得命回來,你竟然這麽對你死裡逃生的兄長?”
“二哥一言竟然可以放下這麽多成語。”謝涵讚歎不已。
重點是這個嗎?謝涓氣的翻白眼,好險在氣死前,外面人送來熱毛巾和換洗衣服。
悉悉索索的聲音響起,謝涓睜眼,即看到對面人面獸心、不敬兄長的弟弟慢條斯理地換著衣服,其動作之悠然,情態之散漫差點沒噎死人。
“二哥怎麽還不換?”謝涵穿上裡衣,別問他為什麽明明隻弄髒了外衫,裡衣也要換,這世上很多事情本來就沒有為什麽。
謝涓看著他,忽然又哭了,這一次哭倒不像之前那樣慘烈,只是睜著眼,兩道細細的小流順著滑下來,瞧著卻仿佛更悲傷些,“她走了 。”
謝涵手一頓,“誰?”
“我才剛剛蓋好摘星樓,她怎麽就走了。”
意識到這個“走”字恐怕並不簡單,謝涵出口的話也輕了,“同她那個意中人遠走高飛了?”
謝涓一頓,緊接著哈哈哈大笑起來,笑了好一會兒,臉又皺了起來,愁眉苦臉,“我不知道。姝兒這樣喜歡他,我不止一次想送他下去陪她。”
謝涵心頭一跳,不是罷,他浪費了一個獎勵,迄今為止那個系統唯一一個獎勵才救下的人哎。
不對,怎麽瞧著自家二哥也不像有殺了聶驚風的本事。
“可姝兒拚著性命不要也要救他,我不敢糟蹋姝兒用命換來的東西。”
謝涵松一口氣,“節哀順變。”
謝涓臉上的眼淚忽然洶湧,咯噔——馬車一個咕嚕——目的地到了。
謝涵看看謝涓還一副沉浸在自己的悲傷中無法自拔的樣子,眼疾手快給人扒/光,又抄起衣服迅速換上,攪了毛巾抹把臉,解了頭髮梳梳直。
謝涓:“?”他眨眨眼。
謝涵忽然柔弱,“二哥,君父賜下家宰,家宰欺我,弟心惶恐,請二哥做主。”
他一雙星眸,粲然生輝,那麽凝視著你,仿佛還帶了一點點水光。
何其相似?這雙眼睛仿佛夢裡的神色。
謝涓自己都沒反應回來,就“嗯嗯”點頭,等他反應回來,人已經在車下了。
本來麽,要找“目擊證人”,謝涵是準備的齊公賜下的所有武士,但到底身份低了些,現在謝涓這麽撞上來,可真是再好不過了。
及目山清水秀,蒼栢蓊蓊鬱鬱,翠竹亭亭玉立,飛瀑幽泉,本是勝景,奈何人聲嘈雜,兩方人馬扭打起來,委實破壞風景。
只見前方數十人拿著鋤頭、鐮刀乾架,謝涵手下衛士都吃了一驚,王洋率先衝了上去,“何人在此鬥毆?”
原本以為是貴人遊玩路過,兩方人馬都沒在意,現在不得不抽空瞅了一瞅,這一瞅,一方人馬立刻嚷嚷起來,“王大人——”
“王大人來了——”
“王大人快來——他們竟然要強佔莊子——”
“太好啦——王大人來了——看你們還囂張個屁——”
另一方人見這一批來勢洶洶,且各個膘肥體壯、武器精良,身上氣勢絕非一般打手,先怯了三分。不遠處一個穿黃衫的青年人見狀過來,對眾打手施一安撫眼色,隨後來到馬車前,對重重武士後的謝涵施一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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