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涵難免抑鬱惆悵, 這倒叫“房東”沈瀾之喜聞樂見了――美人顰眉,他安慰之、開解之,豈不甚好?
他時而撫琴, 邀請謝涵吹簫相和;時而舞劍, 請對方觀賞品評;時而與人對弈, 知對方精神不濟, 多不過一局。
時值寒冬,雪花飄落,梅花開枝頭, 謝涵裹一件狐裘坐在窗邊,呵出一口白氣, 低頭喝藥, 沈瀾之下朝回來的時候, 看到的就是這樣的畫面, 頓覺疲乏全消,還詭異地升出股“金屋藏嬌”的美感來。
他邊伸手令侍婢為他脫去大氅,邊慨然一歎, “終日如此,吾願老死溫柔鄉矣。”
謝涵:“……”他放下藥碗,還沒說什麽, 來人已經從袖裡掏出一顆蜜餞塞他嘴邊。
謝涵、他張嘴咽下, 雙手摩挲著藥碗,淡淡道:“沈兄今日這樣空閑, 剛好可以叫表妹過來,咱們三個聚聚。”
說來謝涵在沈府養病這麽多天,見到最多的人除了沈瀾之,就是“姬傾城”了,或者說――“女主”。
一開始,姬傾城是來找沈瀾之的,對謝涵始終有種隔閡感。可謝涵是誰啊,他想要和誰打好關系,只要不是深仇大恨、利益相對,對方就很難拒絕他的善意,尤其對方還是這種涉世未深的單純小姑娘。何況,謝涵還“圖謀”對方以後手中那張藏寶圖,加足了馬力展示“個人魅力”呢。
知道女主拒絕“近親結婚”,他就拚命地刷“好哥哥”人設,還是病弱好哥哥,弄得姬傾城看他的眼神一天比一天愧疚,一天比一天糾結,卻還一天比一天來得頻繁。
對此,沈瀾之心裡是有一萬個不高興的。但他還能怎樣,把堂堂嫡公主趕出門麽?
這不,沈瀾之才一進門,才講一句話,便有下人通報:“家主,七公主來了。”
沈瀾之:“……!”他咽下一口氣,“快快有請。”
“表哥――”話剛響起的時候,人還沒進來,話兒落下時,人卻已經躥到桌案前。
姬傾城的聲音還是那般清脆動聽,身容也依然亭亭玉立、秀如新荷,卻比以往多了許多的雀躍。
這種雀躍,本不屬於一個大國公主。
“你來啦――”謝涵笑眯眯地抹去她發髻上一片雪花,“哪個奴婢打的傘,竟這麽不周全。”
姬傾城連忙擺手,“是我走得急沒理她們,表哥千萬別罰她們。”
聞言,沈瀾之皺了皺眉,好笑道:“阿涵不過一句提醒,公主的人,梁宮的宮婢,阿涵哪會越俎代庖?”
姬傾城順著聲音轉頭,看到立於一邊擦劍的人,“呀”了一聲,“沈大哥你也在呀?沒去上朝麽?”
沈瀾之:“……”
謝涵差點笑出聲,憋住,從桌案爐火上端下一盅湯來,“好了,快喝口薑湯祛祛寒。”
沈瀾之:“……”他朝謝涵挑挑左眉:那是我的。
謝涵對他挑挑右眉:主隨客便。
姬傾城驚訝道:“表哥怎麽知道我會來?”
“不知道。”謝涵溫柔一笑,“可萬一你來了呢。”
姬傾城…她吸了一下鼻子,內心憂傷無比,果然這世上的好男人都是你哥。
她低頭咕嘟咕嘟地喝薑湯。
謝涵不知她為何情緒突然低落,不過也正常――他一向不是很能理解女主的思維,遂挑了個話頭,看向對方拎進來的一個小竹籃,竹籃上蓋著棉布,“你帶什麽好東西來了。”
果然,姬傾城頃刻被轉移了情緒,喜笑顏開地打開棉布,“送給表哥噠,貓狗房新生的小可愛,表哥你每天悶在屋裡不能出門一定很無聊,可以做鏟屎官啊不是,是可以養養貓啊,活動一點,還能促進你身體健康呢。”
只見棉布打開,裡面裹著隻雪白的貓咪,小小軟軟,甚是可愛。
謝涵臉色卻忽然淡了下來。
就有這樣巧的事,沈瀾之笑著道:“說到這貓咪,就有件趣事兒了,阿涵和公主不知聽沒聽過?”
謝涵:“何事?”
“偷梁換柱。”沈瀾之注視著謝涵,“昨日剛到會陽的線報,也是今日早朝的原因:春蒐、夏苗、秋獮、冬狩,臘月初一,齊公冬狩於野,遇到猛虎襲擊,險些被傷到,千鈞一發之際,齊三公主婧挺身而出,被猛虎咬去胸前一片肉。後來猛虎被衛士亂箭射死,婧公主不省人事送隨行太醫救治……”
“然後呢。”謝涵五指下意識攥緊。
“然後發現了件天大的事,婧公主乳/房平平,腹下卻有二兩肉。”沈瀾之扔下顆轟天雷。
“你是說她是男扮女裝?”姬傾城吃驚道。
沈瀾之點點頭,“齊公震怒,魯姬夫人本來聽聞愛女生命垂危,已經哭暈過去了,一醒來聽到這個消息赤足跑到齊公面前,求齊公赦免婧公主。”
――“千錯萬錯都是臣妾一個人的錯,是臣妾,是臣妾生下了一對雙生之子;也是臣妾,怕先君問罪,謊報龍鳳胎。
君上,先君當初如何厭棄我們,臣妾怎敢雪上加霜?臣妾只是一個母親,萬一先君要婧兒和漪兒的性命,臣妾不能活啊。君上,那時婧兒才剛出生,她什麽都不懂,全是臣妾一人的過錯,求君上不要遷怒婧兒,就拿臣妾的命抵這欺君之罪罷。”
魯姬不說是這世上最了解齊公的那個人,至少也是其中之一了,結果,當然是――
“齊公赦免了魯姬和婧公主:其法有罪,其情可憫,罰魯姬、婧公主思過三月。噢,不應該叫婧公主了。”沈瀾之擺擺手,“是齊五公子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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