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涵生來尊貴,性格又極其驕傲,這十五年來沒求過什麽人,小時候被齊公厭棄的時候沒有,當初被逼往北境的時候沒有,扶山之上鋃鐺入獄後也沒有。
可現在,他用了“求”這個字,他是真的感覺到,自己大限將至,甚至剛剛看到他君祖父來接他的身影。
抓住自己手腕的五指骨瘦如柴,那人臉上更是露出哀求之色,霍無恤卻覺得好笑極了,“你讓我,一個困居會陽有國回不得的小小質子,幫你守護一個國家?”
“我知你……必非、池中…之物。”
“那你看錯了。”霍無恤閉了閉眼,狠心把那五指扒下來,“我沒有你的宏圖大志,也沒有你的胸中丘壑,我做不到。”
“你做得到……”
霍無恤凝著面前的人,那張臉扭曲成一團,身體開始抽搐,可還沒咽氣。
人在快死的時候,其實就是靠一口氣撐著,這口氣散了,人也就沒了。
他臉上的表情漸漸褪去,聲音也變得冷酷起來,“謝涵,你覺得我非池中之物,那我告訴你,只要你死了,但凡我活著出去,我就會瘋狂報復齊國,不咬下他大片肉來,誓不罷休,我要你死不瞑目。”
墨黑的眉,筆挺的鼻,過分的英俊,那張臉和三次穿越原著世界裡的冷峻面容重合起來,謝涵伸指,“你――”
狐裘上的人氣暈了過去,卻最終還是有氣。
霍無恤替他拉拉棉衣裹緊他,雖然現在還活著,但再不補充點營養,死也只是早晚的事。
他木然解下衣帶,撩開衣裳,露出乾癟的肚子,但再乾癟,肚子上的肉總是最多又愈合得最快的――噢,除了屁股,一個人總是很難割下屁股上的肉的。
他拉開幾條口子,切下幾條肉絲,不一會兒,就臉白如鬼,豆大的冷汗自額角簌簌而下,他卻還在機械地動作,把自己的肉放進木桶裡煮了煮,撈出來喂給躺在地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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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洋看到照夜白,是他來到會陽的第二天。
他先是一喜後是一驚,“公子呢?”
跟在謝涵身邊這麽久,他素是知道照夜白通人性,哪知對方就開始一陣前衝。
王洋想了想,招呼手下等他回來,就立刻跟上,只見兩旁行人漸漸退去,已是郊外。
雪昨日就停了,山上積雪卻依然深厚。
照夜白伸出前蹄,拚命地指著面前雪山,王洋心頭滋生不安,他叫來剩下的二十名武士漫山遍野地尋找,人沒找到,卻找到一把佩劍――臾光。
他心裡“咯噔”一下――
山上已經找遍了沒有,那就隻可能在雪下了。
找了一整天,卻也隻撬開幾尺見方的積雪。
他咬了咬牙,“你們繼續找,我去找人。”
他捧著臾光劍,來到熙熙攘攘的會陽街頭。
彼時沈瀾之正在府內水榭舞劍,對面坐著的是名動列國的梁大將軍衛瑤。
衛瑤其人,人如其名,生得如瑤林玉樹,偏生為人冷漠,面上更是常年一副拒人於千裡之外的神情,那就是雪山之巔的玉樹了。
美麗、強大、冰冷,怎麽不叫人心旌動搖。只要是喜歡男人的人,很難不對衛瑤產生想法,多少會陽名媛對他暗送秋波,多少偏好男風者對他伸出欖枝,朝陽夫人更是送過他鬱金香絹。
衛瑤統統隻當沒看見,但他位高權重,旁人還能怎樣,隻好跺跺腳尋找下一個獵豔目標。
但沈瀾之偏不,衛瑤本人已經讓他心癢難耐了,還是這樣的身份,他偏偏喜好這種求不得難以折服的人,比如謝涵。
玖少卿當初說過沈瀾之曾追求過衛瑤,這並不是謠傳,過程可謂死皮賴臉,若非從小一起長大的情誼,衛瑤都想活剮了對方。最後,他一劍劃過沈瀾之側鬢,削下一縷長發,“你再不走,人同此發。”
沈瀾之、沈瀾之更加激動了,看著衛瑤的目光比之前更熾熱。
衛瑤:“……”他最終做了一件很不“衛瑤”的事情――向梁公告狀。
當然不是說對方沒臉沒皮地追求他,而是:“君上,臣觀沈家主近來頗為空閑,賑濟災民一事不若交與沈家主。”
“大善。”
梁公笑著應完之後,立刻著人調查――衛瑤性子他還不清楚嗎,輕易不會說這種話,結果是讓他啼笑皆非的,最後輕飄飄一揮手:賜婚沈氏家主與梁三公主。
現在,沈瀾之年紀輕輕就成了鰥夫,不知其中內涵的衛瑤難免愧疚。也就在對方邀他賞雪喝酒時,勉為其難過來了。
自從衛瑤那一劍後,沈瀾之就愛上了善使劍的少年,也愛上了舞劍。
他一橫一揮,把陰柔的舞與陽剛的劍結合起來,霍如羿射九日落,罷如江海凝清光。
“好!”衛瑤不禁撫掌道。
“阿瑤不如與我來一段雙人舞劍?”沈瀾之笑道。
衛瑤覺得對方臉色有點不正常的紅,倒也沒多想,他本是劍道高手,也被激起了點興趣,點頭道:“好。”
豈知,兩人一開始對劍,奇怪的事情就發生了――
沈瀾之總是“不小心”往他的劍上撞,又不小心被削去一縷頭髮,或者劃傷一寸皮膚。
隨之而來的是他越來越急促的呼吸,最後直直往衛瑤懷裡撞來。
衛瑤:“……”
見對方直直往他劍刃撞來,他下意識扔了劍,接住“投懷送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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