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涵神色淡淡,實則心內有一絲絲焦急——糟糕,他仿佛不是很明白對方在說什麽。他微微偏頭,只見豫俠、方欽化、翦雎等都聽得聚精會神,心內暗暗松一口氣。
“還有——”班突忽然壓低聲音,“頷厭邑狹長,鐮刀頭部包繞偏歷城和大迎城的一部分,有助於溫留君控制二城。”
謝涵神情一凜,“班大人在胡言亂語什麽?”他目光銳利如刀,“如此挑撥我與朝廷的關系,不知是什麽心思,莫非毫無誠意?”
班突一愣,“啊”了一聲,“我會錯意了?”他憋了好一會兒,憋出一句“哪能啊?我是這個意思。北境是多戰之地,溫留城由於沒有天險,首當其衝容易被戰事波及,溫留君指揮戰事厲害,要是能在這種時候順便控制一下周圍兵力,說不定能替齊國避過一場大戰。”
可憐他不是什麽溜須拍馬、抑或巧舌如簧之輩,難為說出這麽一連串話了。
謝涵瞧著他,“剛剛那些都是趙二說的?”
“那倒不是。”班突搖頭,“糧食是他的意思,地段是我路上看著溫留和頷厭連在一起的地圖時,忽然發現的地利,本想著說給諸位聽加大籌碼,現在看來是馬匹拍到馬腿上了。”
“你說誰是馬呢。”陳璀惡聲惡氣的。
“說你呢。”班突壞笑一下,“小金嘴難道不是匹千裡馬?”
陳璀哼了一聲。
等班突出去後,議事堂內展開討論。
其實也說不上討論,意見基本上是一面倒的。
“溫留城糧食確實不夠了。”蘇韞白管著民生,最關注這種事情,去年大戰沒有存量,今年水泛,莊稼大部分都被淹沒了,“朝堂的濟糧一年兩發,第一發五月份到的,每個人精打細算的吃,吃的城內人人瘦骨嶙峋,上個月也吃完了。其余幾城也是入不敷出,還要養軍。這段時間,我知會周邊的米行分鋪籌糧過來,又分了些米下去,才勉強維持。”
應小憐恍然,“怪道我等入城,人人夾道歡迎,原是你們給了他們生的希望啊。”
“還有去年君侯驅逐燕軍一事。”蘇韞白補充道,說完耷頭耷腦的,“只是前兩日,兄長給我下了通牒,說再過一個月不還,就要斷糧。”話到此處,他著實不好意思,“我在家不管事,兄長要斷糧,我便沒法子了。”
謝涵一笑,“維持這兩個月,偌大一個城的糧食,已是很了不得了。我要替城中百姓好好感謝韞白啊,否則不知城中餓殍幾何?”說著,他起身對蘇韞白一揖。
“使不得。”蘇韞白連忙還禮,心中憂慮又感動。
豫俠點著地圖,“班突眼光奇佳,他不說時,頷厭和溫留中夾著大迎和偏歷,讓人模糊了感官,他說後,我才驚覺,兩者聯合,何等妙地。”
對這個,應小憐並不很懂,但他相信豫俠的眼光,“當真如此了不得?”
豫俠點頭,“當真。”
應小憐看謝涵,“我雖沒見過召二公子,但聽豫將軍、小璀描述過。”話到此處,他似笑非笑掠一眼身側人。
聽到“應狐狸”叫“小璀”二字,陳璀立時撇嘴,冷不丁被人抓個正著,那雙媚長的眼睛好像在說“啊呀——我看見了”,他下意識閉嘴端正臉頰,定睛看去,人正侃侃而談著。
狐狸精。他心裡嘀咕。
“描述中的召二公子無利不早起,恐怕不會這麽大手筆,竊以為那位班突大人所言為真,他真就是在路上想到的。”應小憐續道。
謝涵看他們,“你們都覺得我該拿下這塊地。”
幾人齊齊點頭。
謝涵摸了摸下巴,“我也這麽覺得。趙臧現在有求於我,又渴望國君之位,才舍得下血本,以後可就沒這麽好的機會了。只是他這塊地,既是給我,那就不經兩國交接,私下往來,以後他反悔就易如反掌;若是經朝廷交接,朝廷又必會派人接管。如何是好?”
應小憐蹙眉,“君侯可對朝中誰信的過?可否動作他過來接管。”
謝涵看他一眼,搖了搖頭,“若有這麽個人,我豈會如此兩難。”
“那就要個膽小懦弱的,最好微一恫嚇,就被嚇破膽,乖乖聽怎們的話。”陳璀道。
“哪有那麽容易。”謝涵歎氣,“若知這塊地是我使計得來的,朝廷非得派個文武全才過來把頷厭管牢不可,最好還能與我不共戴天的那種。”
豫俠眉心一動,“我有個人選。”
“誰?”
“溫亭。”
豫俠解釋道:“他這段時間來過好幾次,一直想拜見你,對你還是極其推崇。而且我觀他因為年少時的緣故,對朝廷似乎沒有太多忠心,也沒有什麽野心,隻想帶寡母過好日子。最重要的一點,我雖不知為何,但朝中眾人當時見你留溫亭在北境,都認定你趁機暗害,與他有大仇。”
這一想,謝涵便想起那個上戰場勇武,下戰場臉紅的俊秀青年了——彼時他與狐源合謀,引爆國內大小氏族的矛盾,就是拿溫氏做的筏子。可以說溫氏之滅,與他關系莫大,在他留溫亭於北境後,在其他人眼裡,可不就是擔心溫氏好苗子長起來會復仇的模樣麽。
他點點頭,“明日請溫亭過來,就說我想與他敘敘舊。”
結果第二日,不止溫亭,徐芬、遊弋嚳都風塵仆仆過來了,目測幾城間距離,怕是他還沒下函,幾人聽到他過境的消息就出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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