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高搖搖頭,“表弟走後,刺客很快也都跑了,寡人還是一直躲在水下靠著潭壁,實在忍不住了用葦管吸一口氣,過了半個時辰,就聽到宮門令的喊聲。”
謝涵松一口氣,在姬高詢問後也開始講他的後來,那可比姬高刺激多了,首先往前遊被射中腿,差點要被捕撈到,躲進了蘆葦蕩,然後有兩個識水性的殺手跳下來,三人水底好一番打鬥,他又身披二刀,終於將二人斬殺,然而上面還有那麽多人虎視眈眈,他靈機一動,將那兩個殺手的屍體往前推,那些殺手果然看到血跡被引走。
他趁機上岸,不想遇到野獸,九死一生打鬥,最後殺了野獸,自己也竭力暈倒了,所幸被人所救,一直昏迷了三日,今天才蘇醒。
當然,謝涵並非直接這麽說,而是故意省略很多凶險與傷勢卻又留下破綻,引得姬高懷疑詢問,最後支支吾吾道出“事情真相”,末了雙眼濕漉漉道:“臣不礙事的,就是實在不放心君上,直到如今親眼見到,這顆心才落回肚腸。”
以前也沒發現,溫留君竟然這麽喜歡直抒胸臆。姬高覺得有一點點肉麻,又心想:他一定是太擔心寡人了。
甚至擔心得不忍心寡人擔憂。
忠良啊——
接著,謝涵又詢問了一番刺客的事。
姬高頓時怒不可遏,冷笑道:“已經查出來了,候月閣,好個候月閣,區區江湖組織,也敢如此囂張?
表弟,當初候月閣還追殺你是不是?你且放心——寡人定要掘地三尺,將這地方找出來,將所有刺客都凌遲處死——”
“候月閣?”謝涵微微蹙了蹙眉。
“怎麽?”姬高以為對方擔心自己安危,心中一暖,拍拍他肩膀,“別擔心——寡人會布下天羅地網保護好自己的,若這群刺客惱羞成怒敢來行刺,寡人就叫他們有來無回——”
“不是。是臣記得,候月閣似乎從不會行刺諸國國君的。”
“竟有此事?”
謝涵點頭,“臣之前被候月閣金箭刺客宓蟬追殺,曾深入調查了一番,知道他們有三大規矩:第一不殺國君、首相與大將軍,第二,不泄露雇主信息,第三,違前二者死。說來有趣,後來雇主撤單,宓蟬神出鬼沒,還特意來告知了臣一聲,我反問她三條規矩,她說確實屬實。”
“你懷疑他人嫁禍?”姬高皺起眉頭 ,“說不得是這次財帛過於動人心呢?”他冷笑一聲,“這種渣滓,還能真守什麽規矩?”
“誰知道呢?”謝涵歎一口氣,“若是後者還好,若是前者,豈非令真凶逍遙法外,說不得還高枕無憂地晃著腿笑我們傻乎乎呢?”
“匹夫安敢!”姬高最受不得嘲笑。
這時太醫到了,二人便止了話頭,姬高立刻讓人給給謝涵查看傷勢,謝涵自然推拒,“傷口處就不必了,已經包扎好了。”見姬高臉上不同意之色,他笑了笑,“君上不必擔心,不是說有人救了臣麽 ?君上猜,那人是誰?”
姬高道:“表弟這樣說,定是寡人認識的了。”
謝涵道:“不錯,正是神醫黨闕。”他由衷感謝道:“若非碰到神醫,恐怕挺不過來見君上。臣身上傷口都敷了神醫特製藥膏,須過七天方可揭開。”
姬高聽罷,便讓太醫給謝涵診個平安脈,得出氣血兩虧的結論,便下去開些補氣血的藥了。
謝涵則去後方洗漱穿戴,正此時,劉戟和公子霜來了。
公子霜自是為了梁國出兵而來,最好是能幫他們拿回山南四城,再不濟,也要陳兵齊境以威脅,令齊軍大軍不敢行進,齊北境無法得到支援。前者是最好的情況,後者是最差的情況。念公子霜與姬高同為庶長公子,過去很有幾分交情,寧襄考慮再三,派他過來,另帶了一個能說會道的副使。
他打算得很好,姬高不喜歡齊國,更不喜歡謝涵,梁朝廷也必不能眼睜睜看著齊國如此壯大。然而,他再猜不到,謝涵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會陽,並且早就對姬高表忠心 :我擁有的一切,就是君上擁有的一切,他日叛出齊國,必裂土歸順。
那副使早先見姬高有猶豫之色,予一支強心針:溫留君帳下有一謀士,名蘭深,身形高瘦清臒,相貌清俊雅致,疑似不知所蹤的前沈氏家主沈瀾之。
姬高本就在虎狼環飼下,對誰都有疑心,固然是對謝涵起了戒心了。
可偏偏這個時候謝涵奮不顧身地擋在他身前,偏偏謝涵明明已經逃走了還折回來救他,偏偏謝涵替他引開追兵。
偏偏一切發生在他最懷疑對方的時節——其實在那圍場上,他本來還準備好試探對方的戲碼,若對方一個不對,立刻拿下。
又偏偏三天來活不見人死不見屍——活著也好,讓他安心讓他好好彌補對方;死了也好,讓他盡情悲傷於一個值得信任的人離開了他;然而杳無音訊,就讓他時時刻刻惦念著了。
也許再過一段時間,也就淡忘了。
偏偏又在他最惦念的時候,回來了,那樣淒慘。
那麽多偏偏,姬高已經基本偏向謝涵了。
原本姬高就因為謝涵失蹤,把公子霜撂倒了一邊——若謝涵死了,他固然是要幫公子霜的,否則豈不是令齊國白得四城;可若謝涵還活著,豈不是相當他將自己的四城主動給燕國,怎麽可能?
至於蘭深一事,他是再不相信了。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