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涵一愣,睜大眼睛,萬想不到對方會在這麽多人面前對他說這種話,不禁有些委屈,“若我有半句虛言,便叫我唔……”
身後鑽出一隻手來捂住他嘴巴,霍無恤上前一步,直視姑布卿道:“我從不信天命。”複松開手,對謝涵微微一笑,“我隻信君侯。”
秋日時節,謝涵卻覺得仿佛有什麽破土而出,他愣了一下,姑布卿已開口道:“言盡於此,諸位信與不信,與某秋毫無犯。”便閉目如入定,不再言語。
那邊巢芳饒和謝沁已進行到#謝沁苦口婆心規勸自食其力#拯救失足老人#上了,“老丈,我今天可以從黃河裡撈一條魚送你果腹,可明天后天呢?我能天天送你嗎?我若天天送你,又以什麽名目,周圍人又要怎麽看你?我來教老丈捕魚不是更好?別說您年紀大,老丈你和我說這麽多,臉不紅氣不喘的,一看就好體力。”
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巢芳饒心裡有些讚歎謝沁小小年紀很分得清,面上更苦著臉,“我是有點力氣,可我這年紀還要累死累活也太慘了罷。小朋友,你爹六十歲時,你會讓你爹辛辛苦苦去捕魚嗎?”
謝沁奇怪看他一眼,“我家下人很多,我爹勾勾手指就有無數的魚送上來,不用去捕。”
巢芳饒噎了一下,提出假設,“假如你家和我家一樣,你爹和我現在的情況一樣呢?”
謝沁想了想,“假設不成立,我爹一定到不了老丈你這地步,在這之前,他估計已經或被殺或自盡了。”聽說過哪國君主窮死麽?要麽萬人之上,要麽跌落巔峰必死無疑。
巢芳饒:“……”他換了一個方式,“那假如小朋友你是我的兒子,你會讓我去捕魚養活自己嗎?”
謝沁伸出兩根手指頭比了個八。
巢芳饒:?
謝沁:“我才八歲,老丈不會要一個八歲小孩養大人罷?”
青牙湊過去點點巢芳饒乾燥褶皺的面皮,“羞羞哦。”
巢芳饒:“……”他抿了一下唇,“假設小朋友已經二十歲了呢?畢竟我可生不出這麽小的兒子。”
謝沁簡直醉了,伸手往一座山上一指,“老丈,您看到山上竹林了嗎?”
巢芳饒點頭,“冬日可取筍。”
謝沁嘿嘿一笑,“老丈你可真會過日子。”然後語重心長拉起他的手,“所以老丈你快回去罷。”
“回去?”巢芳饒詫異。
“難道老丈不是竹杠成精嗎?”謝沁也做出浮誇的詫異表情來。
巢芳饒:“……”他哭笑不得,扯了下嘴角,“那老朽觀小友當與老朽同歸故裡才是。”
互嘲一番杠精後,謝沁打定主意不與這個古裡古怪的老丈多說了。是的,古裡古怪,他憑著自己遠超八歲的雙商和博覽全書(小說)養成的直覺,已經隱隱感知到這老丈絕對不是來向他要飯這麽簡單了。
事出反常必找哥,他用一個工科生奇尖的眼睛瞄到碎他一地三觀的真哥哥,嚎啕一叫,“哥——”
青牙被他冷不丁的大喊唬了一跳,循聲望去,果然見到謝涵……以及旁邊一臉高冷的、眼熟的獅虎虎。
青牙後退一步,謝珩奇怪,“青牙哥哥?”
那邊謝涵、姑布卿一行已經迎面而來,黨闕揶揄看巢芳饒,“沒想到巢芳兄也有被難倒的時候。”
“人非仙神,豈無難題?”巢芳饒起身,端起了一代宗師的風范,那張苦臉此時仿佛充滿睿智。
謝沁:看罷,我就知道有古怪。然後拿兩隻大眼睛看自家哥哥:這誰啊?哦哦,還有那絕代神棍在。咦,那不是青牙的師傅?
他扭頭看青牙,只見青牙扭著胖胖的身子,把謝珩往身前拉,企圖拿四歲小兒的身體遮住他八歲大兒的昂藏身軀。
謝涵收到自家弟弟的眼神,笑著給三位名宿見禮,同時介紹道:“這位是墨家钜子巢芳饒,這位是神算子姑布卿,這位是神醫黨闕。”
謝沁:哦豁——墨家钜子 。
他那小嫌棄的臉頓時熱情起來了,搓搓手,“原來是钜子爺爺啊——”在這世界想要搞基建搞科研,正需要大量的科研人員。
巢芳饒好笑,“要和钜子爺爺一起回竹林嗎?”
“害——”謝沁擺手,“回什麽竹林呀,好不容易脫離大山的懷抱來到人間,當然是要探尋真理、造福世人啊。”
“哦?”巢芳饒饒有興致,“探尋真理、造福世人?”
謝沁顯得興奮,開始嘰嘰咕咕講述石涅、水車、治水、車體防震甚至造紙術,還拿出漂絮篾席後的原始紙張給巢芳饒看,這是他假作無意在幾家養蠶人家觀察許久好像鬧著玩下了許多命令,倒騰出來的最原始的漂絮篾席紙。
並就此展開美好的想象,和他幾個墨者科研隊友“探討”改進法。然而對於大成的造紙術他隻記得四大步驟的標題,具體麽……需要集思廣益。科研隊員還是太少了啊。
巢芳饒原是好笑著看耍寶的小朋友,隨即面色越來越寧鄭重,倒是對紙張興趣不那麽大,水車、防震技術卻緊緊牽引著他的心神。
謝涵見自家弟弟越說越興奮,不得不邊安撫再次起疑的系統,邊遠離對方努力讓自己不要聽到,霍無恤自是緊緊跟著他。姑布卿閉目也能一步不錯地往前走,黨闕倒是擔心地瞅著老友。青牙把自己縮成一個小團團,藏在謝珩身後。一行人就這麽來到溫留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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