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洋抬頭,奇異看她一眼, 一時間真分不清這位公主是怎麽想的。
怎麽看, 這也不像作秀。
但現在,於他而言, 這都不要緊,最重要的是――
他面朝床上人,最重要的是――自家公子還能不能醒過來。
幾個醫工給謝婧說得腿肚子哆嗦 ,一一上前瞧了瞧,又一一搖頭下來。
謝婧心底不安,“搖什麽頭,本公主準許你們搖頭了嗎?”
群醫從不知這位三公主這樣囂張跋扈,他們面面相覷,最後一個最年長者無奈上前,“公主,醫者父母心,不是我們不想救三公子,而是公子顯然已經氣血耗盡、陰陽離決,現在不過是吊著口氣罷了,其實這身體裡的靈早就散了。”
時醫謂人有靈與肉,肉是軀殼皮囊,靈是軀殼內的魂魄神明,靈若散了,軀殼也不過是一灘爛肉了。
謝婧張了張嘴,“放屁――你們是不是被誰賄賂了,你們是不是不敢治,你們――”
“公主――”那年長醫者皺了皺眉。
見他還要往木倉口上撞,他身後一個年輕太醫連忙上前一步,“公主,這真的是我們能給出的診斷了。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或許是我們看得太局限了,懇請公主尋找神醫黨闕。”
“對、對,還有黨闕,還有黨闕――”謝婧像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般,連連點頭。
見總算安撫住這位蠻不講理的公主,群醫都松了一口氣,隻王洋想說“黨闕哪是那麽好找的,他已經派出所有人手找了三天三夜了”,但見謝婧隱有癲狂之像,便也不再言語。
哪成想,不過兩日,謝婧竟又帶著個老者來了。
那老者相貌平平、滿頭白發、臉有褶子,卻氣質內斂、眼有精光,不正是聞名列國的神醫黨闕。
這一瞬間,王洋險些喜極而泣好險穩住,“神醫這邊請,這邊請。”
不說王洋、謝婧的急切與渴望隻黨闕本身與謝涵的交情,便不想人有意外,奈何――
黨闕放下搭脈的手,臉上表情無喜無悲。
王洋心裡“咯噔”一下,“神醫?”
“我能救人活,卻不能阻人死。”
“你這是什麽意思?”謝婧怒道:“虧你號稱活死人肉白骨,沒想到盛名之下其實難副,本公主找錯人了。本公主再去換個。”
她嘴裡放著狠話,卻不知還能找誰了,眼底一陣迷茫,迷茫下掩藏著深深的恐懼。
黨闕一生救人無數,便也意味著目睹過死人無數,謝婧如今言語表情,他再熟悉不過。因此即便她口出不遜,他也寬和道:“公主。公子涵身上,如今了無生欲,心存死志,他自己不想活,那麽所有的藥石都是白費,不如公主仔細想想,如何激起他身上的求生欲,什麽使他眷念不忍,什麽使他割舍不下?”
“眷念不忍?割舍不下?”
謝婧喃喃,隨後幾日,日夜在謝涵耳邊說著謝妤、謝嫻、謝沁還有楚楚的境況。
但情況並沒有好轉,她開始胡編亂造:
“三哥你還不醒來嗎?大姐姐在宋國又被人欺負了。她被人誣陷與宋太子有染,被稱病幽禁了……”
“三哥,二姐姐給玖璽璉罰去洗衣做飯,玖少卿那廝也不管,反而把府內姬妾一個個寵幸過來……”
“三哥,七弟被推落水了……”
“三哥,國夫人……”
旁聽一切的王洋:“……”
隨後,他面露期待地看著床上的人,期待那人的手指會彈一彈,或者睫毛顫一顫。
那麽謝涵呢?
另一個世界的謝涵呢?
許是謝婧的聲音極具穿透力,謝涵隱約似乎聽到謝妤、謝嫻這樣的字眼。
又或許是時有所思產生的幻覺。
總而言之,他想:
他死以後,玖璽璉總不會再針對二姐了罷。
大姐如果再回來,也不會被趕走罷。
母親也會少許多壓力,安心教養沁兒成才就好。
反正他早該死在扶山上,如果不是謝婧救他,他早該死了。這樣,也不用再想謝婧為什麽救他,更不用擔心對方打算利用他做什麽了?
讓一切就這樣煙消雲散。
可是,螻蟻尚且偷生,他還不想死啊。
因此,在這“異世”已待了大半月,不能說話不能動,謝涵竟也覺得不錯,既不用死,也無須擔心自己的存在給周圍親人造成的負擔。
看看眼前場景,按系統的話說,可算“全息影視了”罷,謝涵覺得也有點意思,他還從不知道這“謝涵”和“霍無恤”可以這樣相處:
此時,霍無恤正從懷裡取出卷白底紅邊的絹布來塞進對方手裡。
是王令,謝涵奇怪地打開,才看一眼,立刻闔上,驚疑不定地看對方,“大王?”
霍無恤一手按住她雙唇,臉上的笑是謝涵從沒見過的清朗,如青天白雲、春水梨花,“我知你不喜蝸居后宮,我也不忍你名劍沉沙。今寡人特允你行走殿內,任命爾為中相、督察百官。”
雍國執政官名一開始是大良造,霍無恤自然是不允許有個大到半分他權利的執政官,他罷黜大良造,另立丞相官職,位同大良造,只是職權迅速縮水,主要是整頓百姓,現任丞相蘇韞白。
申厘出現後,霍無恤為了方便對方新法推廣,也立他為相,雍國便有了左右二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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