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無恤屈臂支頭,側躺看人,“你都說了,葉國位於三梁正中、中原腹地。”
三梁正中、中原腹地?她又回憶葉國在地圖上的位置。
有那麽一刹那,謝涵的腦袋轟鳴了一下,她忽然覺得自己有些站不住,穩住腿重新在對方對面坐下,“葉國正處召、劉之南,薛、楚之北,地勢又高,隔斷四國往來?”
“哈哈哈哈――”霍無恤長笑出聲,“不錯。到時他們就算想舊戲重演,取合縱之策,也會被地緣阻隔,消息一來一往必有疏漏。劉決剛愎、薛雪懦弱,會有長遠目光和堅定決心合縱的只有趙臧和楚子般,楚國強大,這合縱長的任務就落在楚子般的身上了,等他們一同陳兵雍境,寡人就糾集大部分兵力在召、劉、薛側,面對楚國時就派些老弱殘兵,送他幾座城邑,你猜,他們會怎麽想?”
“楚子般什麽都好,就是一生順遂,太過驕傲。當三國不信後,他必不會拉下臉解釋懇求,更不會與人再合作第二次了。也許還能挑撥楚國和他們自相殘殺呢。”霍無恤低低一笑。
謝涵心底發涼,忽然發現她當初做了一個多麽錯誤的決定――與雍結盟,與虎謀皮。
二人在包廂內坐了很久,當日薄西山,路上行人已差不多回家了,殘陽如血,一如這方天地上即將上演的一幕。
一千麒麟衛,一百在宮,假作掩飾,一百守當陽十二門,其余八百都守在包廂外、散在酒樓外,時刻等待聽命。
霍無極的封邑建陽在當陽城以北七十裡,疾行軍不到一日便可抵達。
二人所在酒樓,乃當陽城最東之處,再往外便是東城門,故此酒樓常為東來雍國的人接風洗塵和送外出士宦的人送別離去。
雍王宮地處城內地勢最高的西北首,叛軍殺來,當自北門入,首先攻佔雍宮,發現他們不在宮內,再地毯式搜索。
酉時三刻,西天的紅雲染滿蒼穹――
“大王就準備一直待在這裡麽?”謝涵忽然道。
“無妨,這裡是寡人的地界。”霍無恤一抬手,“不會有人供出來的。”
“……哦。”謝涵慢吞吞道:“那大王不讓我花三金買花。”
霍無恤:“……”他也慢吞吞道:“勤儉是一種美德,你太敗家了。”
謝涵:“……”
天色漸黑,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然而……東城門外卻遲遲沒有音訊。霍無恤從一開始的穩坐釣魚台漸漸開始焦躁起來,他來回踱了幾步,“藺缼在做什麽!”
謝涵默默關注著對方的面色,她發現對方已經在懷疑這位他委以重任的大將軍了。
由遠至近傳來一陣馬隊的聲音,“怎麽會這麽快?”謝涵站起身關窗,隻留下個縫,忽然她面色一變,只見一條黑黑的長龍般的隊伍最前方是一條黃色獵犬。
“是阿醜。”
不久前雍太后稱有些寂寞,忽然想養狗,便進了一隻獵犬養在身邊,取名阿醜。日日霍無恤過來請安時,雍太后便拉著人說話,那狗還經常繞著人打圈。
霍無恤走過來站在人身邊,只見大隊人馬幾乎沒有絲毫停頓地隨著狗往酒樓方向過來,他咬牙道:“她可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啊。”
謝涵心裡咯噔一下,忽然開始脫衣服。
霍無恤嚇了一跳,“你做什麽?”
她自己脫得差不多了,就開始衝上來扒霍無恤的衣服,“你不是一貫說我附庸風雅嗎?今天這套衣服是我昨天剛讓人熏的香,正是最濃時,當能遮你本身味道,混淆一番狗鼻。你即刻從後門離開,當狗過來時,我便射殺了它,你再給我留一百個人,我可幫你周旋一個時辰。”
如今的她已不是新婦,在霍無恤的鍛煉下,飛快地解下對方衣衫可非難事,可她剛脫下對方外袍,卻被被人握住手腕。她抬頭,撞入一雙漆黑如墨的雙眼裡。
他握住她的手從他衣襟移開,撿起地上的白色衣衫給人穿上。
“大王!”
霍無恤並不說話,單論力氣,謝涵可是拍馬也及不上對方,被人強硬地穿上衣物後,他拉著她的手站到窗邊,忽然一笑,“這麽點陣仗,你便嚇到了?可還是當初指點江山、力挽狂瀾的齊三公主謝涵?”
說完,他啪啪啪拍了三下手,“拿寡人的弓來。”
厲虎牢打開門,奉上一張虎皮裹著的十二石大弓和一袋羽箭。
霍無恤接過弓箭,“等寡人射出這支箭後,你立刻去殺了這家酒樓的老板,然後派三百人分先後次序每隔半刻鍾從東、南、北三個方向,每個方向一百人逃離,再剩下一百人團團圍住這間房,不許任何人進來,最後你親率剩下四百人即刻前往東城門加強守衛,除非親見寡人,否則見到任何人都不許開門。”
“那大王您?”厲虎牢虎目圓睜。
“寡人自有主張。”霍無恤冷冷眼風掃了他一眼,他立刻低下頭,“卑將聽命。”
“嗖――”一支羽箭透過窗縫宛如一道流星撕裂空氣,高速前進磨擦出噝噝火花,穿狗口而過,將那騎在高頭大馬上的為首者連退三丈撞在一顆二人合抱的大樹上。
大樹被巨大衝力攔腰折斷,轟然倒下,其下兵馬死傷無數。
“車將軍!”
“在那座樓裡!”
“快過去!”
……
一時間人聲沸騰了,霍無恤掩緊窗拉著謝涵飛快地推開長案,只見地上一個銅環,他拉起銅環,打開一個一尺見方的銅板,待兩人都跳下後,他頂著銅板,緩緩拉回長案。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