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全家就剩一個三歲大的兒子, 我不能死啊,我死了滿兒就要被生吞活剝了……”
“殿下, 我們誰也不是天生反骨,我們沒辦法啊……”
“殿下你一片忠心不怕死,求你也想想我們罷……我們跟了你這麽久,從扶突到溫留,又從溫留回扶突,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求著求著,一個個都哭喊起來――
誰想謀反了?
哪怕被派去最危險的戰場,他們都從來沒膽子反抗過。
可……可他們不想死啊,他們想活啊。
想活就只能拚一把。
可真的指揮手下士兵衝上城樓後,他們怕極了。
緊張、害怕、惶恐,這些情緒就像潮水一樣湧上來,浩海之大,個體之小就像一葉小舟一樣在波濤中翻滾,他們在一浪又一浪的拍打中煎熬。
這個時候,他們的主心骨衝上來說回來、停下?怎麽可能呢?回不來了。
雙拳難敵四手,何況是這麽多戰將的熊抱,謝涵氣狠了,低頭咬起脖子上掛的一個竹哨。
一聲清鳴響起,在硝煙廝殺的戰場,很快就被吞噬,但奇怪的是,立刻有不同的人,來自不同的方向,齊齊朝謝涵所在處奔來――太子衛隊。
王洋、葉猛、楊明率先過來,見狀大吃一驚,一時竟不知怎麽是好。
“你們傻了,還不把他們拉開?!”謝涵怒道。
他們齊齊反應回來,帶隊中衛士把一個個將官拖下來,倒是葉猛嘀咕一句“殿下魅力已經這麽老少通吃了麽”,被謝涵聽到踹了一腳泄火。
事已至此,太子衛隊有三百余人,人多勢眾,那些將官也不反抗了,隻一個個不停地苦苦哀求謝涵。
謝涵目光卻轉向一處,玖少卿迎著目光走上前來,“殿下,確實不能退了,退一步就是死無葬身之地。”
謝涵冷笑一聲,“莫非謀反就能有好死?”
“若僥幸成功,便有生的希望。”玖少卿來到謝涵對面,眼帶決絕,“殿下,君上要您的命,要這平燕軍的命:他定下計劃,明日凌晨,派陽溪君帶人,以犒賞三軍的名頭入營,趁著我軍坐下宴飲下/毒,再把眾軍屍體圈起來,稱感染時疫。”
“不可能。”謝涵斷然道:“孤不知道你哪裡聽來的謠言。孤雖然稱不上了解君父,但他絕沒有這樣的狠毒與魄力,更沒有哪一個君主會毒殺國內八千將士。”
八千啊,相當於齊國常備軍的十分之一,哪個君主舍得?
“殿下――”玖少卿嘴角溢出一抹苦笑,“你該知道,君上從來稱不上一個英明的君主……”
“住口!君父如何還輪不到你來議論。”謝涵拔劍架在他脖頸上。
玖少卿悍然無畏,雙目定定地直視謝涵,“我一死不足惜,可是殿下,您身後還有楚楚夫人、七公子、嫻兒,整個平燕軍……”
“混帳!”謝涵拿劍鞘反手把玖少卿推翻在地,“把他綁起來。擂鼓、吹號、揮旗,退兵。”
不論眾將心裡如何不願,太子衛隊唯謝涵馬首是瞻,毫不遲疑地執行命令;聞訊的眾將士,比起那些將官來,自然更相信謝涵。
不一會兒,衝在前頭的士兵一個個退回來,北門守城軍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謝涵打馬向前,前方屍體遍布。
眾人見他準備入城,均是一駭,“殿下――”
“你們留在此處,孤去向君父請罪。”
正這時,那高大的北城門忽然從內打開了。
馬蹄聲動地,火把下烏壓壓的大軍傾巢而出,像天邊黑雲一樣,給人極大的壓迫感――這不是北城門能有的兵馬――這是齊國真正的精銳之師,棘門營大軍。
當先一人白面微須,正是虞旬父。
謝涵一怔――據他所知,對方前幾日率棘門軍入山林操練了,一直沒有回來。
頃刻間兩軍對峙,虞旬父率先開口,他還是那一團和氣的模樣,聲音也舒舒緩緩、溫溫和和的,“太子殿下。”
“孤於宮中聽說有人意圖對君父不軌,效法燕寧竊國之舉。在不知誰是敵友的情況下,只能出城尋找平燕軍救駕。然剛剛發現,是孤太過愚蠢,遭人蒙蔽算計了,因此退兵。”
謝涵思路無比清晰,“故孤特來進城請罪,既然虞將軍來了,那就請虞將軍緝拿孤罷。”
他伸出兩個手腕,束手就擒。
虞旬父卻笑了,“殿下說笑了,您的智慧,平燕一戰,淋漓盡顯,天下皆知,誰能算計欺瞞您呢?”
他的語氣神態和那麽多次請謝涵磕瓜子時一模一樣,只是說出來的話卻叫謝涵寒從腳起。謝涵強笑道:“世人謬讚,孤從來只是個普通人,一著不慎難免犯錯。”
“可有些錯是不能犯的。”虞旬父意味深長道:“得罪了,殿下。”說完揮手行軍,“君上旨意,誅殺叛軍,捉拿逆賊――”
瞬間千軍萬馬呼嘯而來,刹那之間,耳邊已是刀木倉劍戟聲不斷,謝涵目眥欲裂,“虞將軍帶孤進城,可兵不血刃,為何要自相殘殺?這八千平燕軍裡,有一半的棘門營將士,虞將軍一點不痛惜嗎?”
“痛惜,怎麽可能不痛惜?他們每個人本將都親手調/教過。”虞旬父面露懷念與不舍,“只是,痛惜也沒辦法。是殿下您選擇了自相殘殺,我們只能應戰。”
說完,拔劍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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