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仗著年紀小,還眨了眨眼睛,問一邊納鞋底的老奶奶,“阿婆,人能死上十次百次嗎?”
那老奶奶是個老實人,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左右支吾了下,搖頭道:“不能。”
陳璀一拍手,恍然道:“看來小姐姐你說錯啦。”
“可是……”那侍女泫然。
然不等她說出第三個字,陳璀已如連珠炮一樣道:“而且這只是小姐姐第一個說錯的,還有第二個,你們最大的錯誤不是眼拙沒認出二公主車駕,而是縱車橫衝直撞,還賊喊捉賊,小姐姐別不認,我都看在眼裡呢?而且二公主懷著寶寶,一直用最低的車速,大家想想哪個孕婦會沒事狂奔,這一樣哪個孕婦會縱車飛馳?”
這語速,謝涵是服氣的,就是他上眼皮一低一抬的時間,對方就吧唧吧唧蹦了一串字出來,還個個清晰。
不愧是日後的“名嘴”,不枉他讓楊明把對方拉出來遛遛。
可憐那侍女要營造出可憐與弱勢來,牢牢記住說話要柔弱婉轉哀淒,然後頓時被一頓搶白。
她憋得夠嗆,自覺這種半大少年無法領會這種哀婉美,遂把目光轉向謝涵,哪知更讓她傻眼的事出現了,不,可以說是驚恐了。
謝涵揮揮手招來人,淡淡道:“原來是如此刁婢,來人,沉河。”
這裡是扶突城最繁華的大街,一側正有引流灌溉郊外良田的人工河。
說完,他低頭對陳璀笑道:“她區區賤婢,何德何能,配讓你喚她‘姐姐’?既是孤的人,就先把腰杆挺直了。”
陳璀聽他似是嗔怪的話語,語氣卻是親昵,尤其――對方是賤婢,他還是乞丐呢。說她不配讓他喊姐姐,就是意味著以後他會有更好的身份了。
他知是自己說的話合了對方心意,原本還亂蹦不安的心登時安定下來,重重點頭道:“是,殿下!”
謝涵瞧著他,活脫脫是個得了表揚樂滋滋的大孩子,倒是想起在宮裡的幼弟。心裡一軟,摸了摸人毛茸茸的腦袋,陳璀頓了一下,然後……然後蹭了蹭謝涵掌心,又悄悄掀起眼皮瞄他一眼。
這小心翼翼的,謝涵不禁輕笑一聲。
這裡氣氛是一片好,對面卻是淒淒慘慘了,那侍女本是低低柔柔的哭泣,聽到“沉河”兩個字,直接嚇傻了眼――她可是夫人跟前最得寵的侍女,她可是堂堂四大家族玖氏的人啊。
等到衛士過來毫不憐香惜玉地拖起她時,她終於發現自己不是在做噩夢,再不走哀婉路子,放聲哭嚎起來,“少夫人、少夫人,救救我啊……”
躺在地上的二少夫人也不相信這是真的,嚇得忙從地上爬起來,“等等――”
“住手!”
“你們敢?”
一連三句,可拖著侍女的衛士充耳不聞。
周圍人頓時“哦――”的一聲倒噓,哪還不知道對方是在裝暈啊。
可此時那二少夫人已無暇顧及――這侍女是夫人賜的,折在她手裡,她不敢想。
然事情發展不以她的意志為轉移,只聽“撲通――”一聲,侍女的人影已在水濤中翻滾掙扎。
她咽了咽口水,告訴自己,這是人工河,無浪也不深,來得及的。
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姑母說,柔弱和美貌從來是女人無往不勝的利器,然後上前三步,對謝涵盈盈一拜,露出一段纖纖皓白脖頸,“家婢有罪,妾身亦管教不嚴,太子殿下降罪,理所應當,只是家法森嚴,還望殿下開恩把這奴婢教給家中處理,玖氏必給您一個滿意的回復。”
拿玖氏壓他?謝涵挑了挑眉,這時謝嫻馬車裡出來一個醫工,手裡正捧著塊染血的白絹,嫣紅映素白,觸目驚心。
二少夫人心頭一跳――怎麽會這樣?她記得謝嫻的胎坐的是極穩的。
謝涵面色一變,原本的漫不經心頓作疾言厲色,“二少夫人還向孤討人?二少夫人以為一個賤婢的命就夠了麽?且候著――”
說完,就匆匆往謝嫻的馬車去了。
且候著?
候著什麽?
對方最後冷冷的眼神給了二少夫人一個透心涼,她幾乎站不穩要跌倒在地――完了。
謝嫻的孩子沒了,二叔肯定饒不了她。
“姐姐――”謝涵掀開車簾,簾裡的人正柔柔笑看他。
他頓了頓,“姐姐你、沒事?”
謝嫻低頭撫著肚子,“跟你說了沒事你還不信。”
謝涵先是一樂,隨後沒好氣,“姐姐嚇我?”
“不然任由你落人口實麽?公公素來眼裡揉不得沙子。”
謝涵知道這“眼裡揉不得沙子”是個美化詞,實際上玖氏家主玖璽璉最是小肚雞腸,但――“我會怕他?”他不屑道。
謝嫻依舊撫著肚子,“舅舅是個嘴裡不饒人的大傻瓜,對不對啊,三思?”
謝涵:“……”
作者有話要說:
。
第55章
“姐姐怎知孤的外甥是三思, 或是個軟軟的女孩子呢?”謝涵嘟囔一聲。
謝嫻抿嘴一笑,臉上泛著柔柔的光,“剛剛過來的老醫工說是個男孩子。”
謝涵一愣, 隨後笑著連道三聲好。
雖說男孩女孩都是謝嫻的骨肉, 他都會喜歡,可對謝嫻而言,誕下玖氏的嫡長孫, 對穩固她在玖氏的地位有非同一般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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