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軍中在一片勝利的喜悅與歡呼聲中,清點著殺敵數與己方損失,最後,共計:殺敵兩千余;己方受傷四千,其中輕傷三千,重傷一千,戰死不到一千。
這對被死亡與失敗的陰影包圍的歸來城來說,實在是太甘甜的果實,太值得慶祝的喜事,遊弋嚳決定於今夜擺慶功宴,並為平燕大軍接風洗塵。
全過程裡,都是遊弋嚳的人馬在操作,謝涵半點不動作,連從燕軍那裡繳上來的糧食,也全然不過問。
徐芬不滿,“論銜,我們才是真正的平燕大軍,他不過是一個北境守將,還是敗軍之將;論理,我們救他於危難;論人數,我們有一萬六千人馬,就算留在率谷三千人把守,那也還有一萬三千,他們經剛剛一戰,只剩兩千五,怎麽都不該是我們怕了他們罷?”
“左將軍說的句句在理。”謝涵給了對方剛剛一番話一個中肯的評價,然後轉折:“但是,第一,咱們的兵馬都是從扶突城及周邊城邑過來的,遠沒有本地軍熟悉北境情況,哪條路好走,哪裡有水源,哪些地方是必死之地,左將軍知道嗎?”
徐芬啞口無言。
謝涵繼而道:“第二,歸來城除了遊將軍,二千余士兵,還有三萬戶百姓。這半個月來,都是遊將軍和守將死守歸來,保衛百姓,百姓們必然對他們更有歸屬感;第三,將軍剛剛說了我們這麽多優勢,那我們只要存在其實什麽都不用做,就是強勢,說來說去,將軍所擔心的不過是——”
他一雙星眸鎖在對方蜜色的英俊臉龐上,仿佛看透人心,“遊將軍分你的權罷。”
徐芬五指瞬間緊握成拳,隨後松開,哈哈一笑,“有什麽不對嗎?我提三尺青鋒,是為建功立業,成為人上之人,哪能讓他人分享勝利果實?”
謝涵仿佛頭一次認識徐芬一般,在對方朗笑聲中,仔仔細細、從上到下把人打量一番,直打量得人不自在了。
徐芬:“太子殿下看什麽?”
謝涵奇怪,“看你啊,徐將軍明知故問。”
徐芬:“……卑將有什麽好看?”
“容長臉、寬額、劍眉、鳳眼、窄鼻、紅唇,都好看。”謝涵認真評價道。
徐芬:“太子慎言。”
“慎言?”謝涵吃了一驚,“不是將軍問孤你有什麽好看的?”他愣了一下,恍然,“將軍是害羞了?”
徐芬臉青青紅紅。
對方猶不放過,“沒想到徐將軍喜歡聽別人誇,聽了又害羞,倒與孤的七弟一般。”
終於在要羞憤死徐芬前,謝涵話鋒一轉,“男兒生於世,當提三尺青鋒,立不世之功。徐將軍說的沒什麽不對,孤很佩服。”
他誠懇道,誠懇得徐芬想罵娘——早幹嘛去了?
謝涵又道:“但建功立業第一步,當然要軍心整齊,咱們初來乍到,如果現在就與遊弋嚳爭奪軍權,兩千余守軍必然惶恐。”
對於謝涵測算人心的本事,徐芬是有點服氣的,但是——“這不是我們要不要和他爭,而是他已經想和我們爭了。昨天陳璀告知有援軍,他今天就設置伏擊戰,難道不是等我們大隊兵馬到了後伏擊更安全嗎?他是想用勝利積累威望,在我們到來後壓製我們,只是沒想到——”他冷冷一笑,“自己學藝不精。還有,他一開始稱呼你為太子,然後是謝將軍,沒有一點對待主將的態度。”
“孤只是說了現在不與他爭奪軍權罷了。”謝涵淡然道。
徐芬愣了一下,反應回來,“你是說?”
謝涵擺擺手,“這以後再說,現在要說的是,遊弋嚳決不會動孤,那就只能動你,左將軍近日小心些。”
徐芬嗤笑:“我會怕他?”
謝涵隻道:“孤剛剛找人了解了一下一月來北境戰況,只能說:沈通明、拾斌死得蹊蹺。”
徐芬愕然,“他竟然……”
話未竟,已被一根食指堵上,那根食指修長如凍玉,霎是好看,食指主人輕“噓”了一聲。
等徐芬出去後,葉猛紅著眼睛跑過來問:“殿下,您剛剛說的通明死得可疑,到底是不是真的?”
“不管是不是真的,孤都會查清楚,如果是冤死,孤定不讓他白死。”謝涵端正坐在墊上,眸光掠向窗外校場,心中猜測著北境真正的戰況。
晚間,夜華初降。
歸來城內校場上燈火通明,廣闊的操練場足以容下萬余人,那些毫無品級的士兵們,知道自己有一席之地後,都興奮不已。
雖然沒有席案,十人圍成的一小圈內就有一盆豬腿,一大桶飯,一盆野菜。廣場內充滿了歡笑,還有人猜起了拳。
秦文卿欣慰看著眾人歡聲笑語的模樣,有幾個守將捧著碗口大的碗站起來,“今天這夥食可真好,敬軍師一碗!”
他們知道,今天這慶功加接風宴,可一直是對方在忙活的。
“敬軍師!”
歸來城裡早就瀕臨彈盡糧絕,哪來的酒;燕軍行軍,也不會帶酒,所以不可能繳上酒來,所以,這只是粗茶。
但明明一碗粗茶,個個都喝出燒刀子的豪情來,如果不是不舍得碗,都想砸一下聽蹦兒響來著。
“敬諸位――”秦文卿也單手拿起一碗茶,“敬所有奮力殺敵的諸位。”
眾人都吆喝起來,甚至有的唱起了歌。兩千余守軍和一萬余平燕軍今天也算共生死了,還有好幾個誰誰白天戰場上救了誰誰呢,是故熟絡得極快,不一會兒就打成一片哥倆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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