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自己想幹什麽。
又或許是知道的。
他很想、很想知道母親和婧兒現在的情況。
受傷嚴不嚴重,疼不疼……或者說,還活著嗎?
那麽多的鮮血像最烈豔的花,在謝涵腦海綻開,讓他不敢去深思。
於是――他不知道自己想幹什麽。
也就不知道自己能幹什麽。
系統:【宿主?】
它有點慌,【宿主,你沒事吧?】
雨水漫過謝涵腳背。已是冬日,水涼得厲害,他卻像失去了知覺一般靜靜坐著。
葉猛正掏出鞋底裡藏的老婆本賄賂獄吏,讓他準備點好吃的過來。
那獄吏掂了掂手裡金子,好心情地提醒道:“得,吃的等下給你送來,不過你還是先給你家主子招個魂。”
什麽招個魂喔。
葉猛瞪起眼睛正要懟,忽然發現自家殿下竟然真的一副失了魂的樣子,呆呆地浸在水裡。
他“啊呀”了一聲,連忙把謝涵抱起來往東南角那唯一乾燥的小角落挪。隨後――
他盤腿坐在謝涵對面,閉上眼睛,念念有詞,忽然跳起,手舞足蹈,食指點謝涵眉心,吟道:“魂兮歸來――魂兮歸來――”
謝涵:“……”
恰好看到這一幕的巡班獄吏:“??”
他是知道,這間囚室裡關的是什麽人物的,擔心有大事,忙不迭稟告了上峰掌囚吏。
當然在這一來一回的途中,謝涵已經把葉猛的手給拿下來了,甚至有一點點想打折……如果對方不是那麽忠心耿耿的話。
“你是想氣死我嗎?”謝涵橫眉怒道。
見狀,葉猛眉開眼笑,“殿下你回來了,太好啦。”
謝涵:“……”
“看來我還蠻有天賦的。第一次施法就成功了。”葉猛喜滋滋的。
――這世上能喚醒沉睡意志的,除了刻骨銘心的愛恨,還有令人窒息的無奈。
謝涵深吸一口氣,“你從哪學來的?孤、我可沒派人訓練過你們這個罷。”
“您忘啦?”葉猛睜大眼睛,“上次給您和柳絮姑娘的孩子消除戾氣,您不是說不知道那個神婆會不會騙我嘛,我就買了本書自己學了。”
謝涵、謝涵竟然無言以對,最後冷冷道:“什麽我我我,你的規矩呢?”
葉猛眨眨眼,“屬下記得了,殿下不要生氣。”
掌囚吏過來的時候,正看到兩個人盤腿對坐,再正常沒有了,他不禁狐疑回頭看身後的巡班獄吏。
巡班獄吏咂吧下嘴,“剛剛明明不是這樣的。”
掌囚吏也不看他,來到囚室外,“聽說剛剛你們有人癇病發作?”
葉猛:“!!”
謝涵、他會心一笑,“掌囚吏大人?”
掌囚吏頷首。
“相信掌囚吏大人也知道我是什麽人……”
掌囚吏以為謝涵要逞太子威風,板起了臉,“進了這刑獄署,天潢貴胄和販夫走卒都一樣是犯人了。”
卻聽對方搖了搖頭道:“雖然都是犯人,也有小偷小摸和江洋大盜、殺人放火的區別。雖然都要嚴加看管,但總有萬一,萬一是小偷小摸逃了,還會有好些人被偷金子寶貝,萬一是殺人放火的江洋大盜逃了,則會多死很多人。這顯然不可同日而語,而有些人比起市井扒手之流,必須得嚴加看管一百倍,一旦跑了,可是會禍及整個刑獄署,掌囚吏大人說是也不是?”
掌囚吏不知對方打什麽啞迷,繼續板著臉,“你到底想說什麽?”
“私以為,像我這樣的犯人,應該單獨關押,不要讓他接觸到任何一個人,尤其是熟人,降低一切他可能逃跑的風險。”
聽著謝涵侃侃而談,葉猛、葉猛眼裡甚至要沁出淚珠了。
終於聽明白的掌囚吏:“……”
他給謝涵換了間囚室,乾燥不漏水,還讓人把那些浸在雨水中的粥菜熱過重新拿來,“快吃,大娘等著洗完睡覺。”
謝涵、謝涵看看縮在角落裡抱著乾草的葉猛,最終也沒能理解掌囚吏天馬行空的舉動,對葉猛招招手,“過來吃。”
這回葉猛不敢不從,生怕被謝涵趕走,過來委屈巴巴地端起粥碗。
掌囚吏看看一動不動的謝涵皺了皺眉,又看看那簡陋的粥菜,臉上一陣恍然,自覺明白了什麽,離開了牢房。
等他回來的時候,正看到一個獄吏按緊胸膛小心翼翼過來,見到掌囚吏,他一時呐呐,忽然看到對方手上的油紙包,眼睛瞪大,“大人,你也是來給人送東西吃的?”
“也?”掌囚吏看了那獄吏一眼,淡淡道:“我治下,還沒讓一個囚犯餓過肚子,也沒讓一個死囚做過餓死鬼。”
獄吏張了張嘴,這麽不吉利的話嗎?
掌囚吏打開木柵門的時候,謝涵正在關(教)愛(訓)葉猛,忽聞一陣肉香,他疑目。
掌囚吏放下油紙包,打開,是酥黃的炸雞,香噴噴,“喏。”他把紙包塞進謝涵手裡,又從懷裡拿出一雙新鞋,蹲下身抓起謝涵一隻腳踝。
謝涵:“你?”
掌囚吏已褪去謝涵鞋襪,濕漉漉的還很冰,他皺了皺眉,“別動,你鞋上沾著的水會弄鏽鐐銬,這鐐銬是青銅大鐐,價值三金。”
謝涵:“……”他生來被無數人伺候,卻還是第一次聽到這麽清奇的理由,無語一瞬,問道:“我認識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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