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娃娃伸出小拳頭,握住謝涵手指,像是要他不準耍賴。
謝涵噗嗤一笑,“真可愛。”
見他笑得這樣歡,謝嫻才使人把玖三思抱下去。她低頭,“弟妹突然染病,你又突然犯事,夫君熟視無睹。我思前想後,隻可能是母親之死被玖氏發現了,你與玖氏反目成仇,甚至你的犯事,與玖氏有所相乾,是也不是?”
謝涵低頭,臉上笑容已隨著床上之人的話語漸漸褪去,“八/九不離十罷。”
雖是有所猜測,可當一切被印證時,謝嫻臉色一下子灰敗下去了,她頹然向後倒在牆上,良久,幽幽道:“這都怪我。”
“不。”謝涵搖頭,“即使沒有玖夫人,我與玖氏亦會反目成仇,那是朝堂上的爭鬥,玖夫人不過是根導/火/索。”
見謝嫻仰頭出神望著房梁,謝涵擔憂道:“姐姐切勿自責,我與姐夫,不過是立場不同,沒有誰對誰錯。姐夫這樣看管你,是一種不放心,何嘗不是一種保護,不然玖家主恐怕會加害你。”話到此處,他難抑自責,“這都是我的錯。”
玖璽璉對玖夫人的深情,數十年如一日,扶突城內,眾所周知。
“與你何乾?”謝嫻搖了搖頭,“是是非非,陰差陽錯,誰又能說的清。”她低下頭,平視謝涵,“我今日找你,一為解惑,二為――有一人想見你。”
謝涵疑目,“誰?”
謝嫻目視一旁幾櫃,文綺臉上露出一絲不忍和一絲恐懼,謝涵越加疑惑。
文綺走到一矮櫃旁,伸出的手微微顫抖,她打開矮櫃,搬出裡面的“東西”。
謝涵瞳孔一瞬間的放大。
人,一個人。
或者稱不上一個人,最多只能算半個。
那半個人被裝在一個大木桶裡,只露出一截脖頸與一個腦袋,那腦袋上耳朵被削去,眼珠被挖去,爬滿血痕。
謝涵後退一步,又朝木桶走進,只見木桶裡的人,沒了舌頭,沒了手,也沒了腿。
――“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己容,曼柔願意為殿下做任何事。”
――“殿下錯了,曼柔對殿下並未心存感激之情,而是心存男女之情。”
――“曼柔不要做正夫人,也不要做側夫人,只要做謝涵的第一個女人。”
言猶在耳,吐氣如蘭。
謝涵張口結舌,見桶內人臉上露出一絲迷惑的表情,許是因周遭氣流不同,又許是察覺氣氛不對。
他忍不住伸出一隻手,撫在對方光潔的頭頂上,那裡曾秀發如雲。
姬曼柔身體有一瞬間的顫動,隨後劇烈震動起來,謝涵見她咬碎唇瓣,忙不迭用手掰開她雙唇,卻見對方張嘴在他手上蠕動起來。
那樣濕潤黏熱的感覺,謝涵下意識縮手,卻被對方張嘴咬住,他這才意識到對方在他手上寫字。
他感覺極其敏銳,即使姬曼柔整個腦袋遮住他的手,但他還是感覺到了那一筆一劃,隨著字跡漸漸成形,他身體也逐漸僵硬起來,直到對方用嘴寫完,他表情甚至出現一瞬間的空洞。
“弟弟――”謝嫻察覺到不對,輕喚道。
謝涵低頭,才發現姬曼柔的腦袋一直擱在他的手掌上――字成的一瞬間,她已經咽氣。
謝涵伸出另一隻手托起她頭顱,縮回那隻手,只見掌上一個猩紅的“婧”字。
謝嫻沒看見字,卻發現了姬曼柔已死,她臉上露出悲傷之色,“我是無意中在一草房中見到她的,我實在想不出為什麽這樣狠毒心腸,即使對玖夫人……也不必如此,一命抵一命,大不了要了她的性命就是。見她那樣痛苦,我帶她回來找了醫工,希望給她一個安/樂死。醫工卻說:她這樣,本不可能活著,現在還不死,只因有心願未了。我問她有什麽心願,她也像今天這樣,在我手上,寫了你的名字。你不要傷心,她心願已了,現在死去,才是解脫。”
謝涵望著掌中字,木然點了點頭,“姐姐說的是。”
“她寫了什麽?”謝嫻問道。
謝涵緩緩收攏了五指,直至攥緊拳頭,淡淡道:“大概是害她如此的仇人罷。”
這一刻,他腦海中仿佛閃現過許多場景,那些迷惘的、奇怪的疑點似乎一瞬間清晰。又仿佛什麽都沒想,走馬觀花般。最後,重重疊疊、光影交織出一個人影――明媚善睞、巧笑倩兮。
此時的謝正婧翻箱倒櫃,找出一把謝妤用過的琴,她把琴抱進懷裡,來到謝涵府上。不成想,對方還沒回來――竟這樣感情深厚麽?
她垂眸望著手中琴,依舊邁步入府――謝涵的府,對謝婧,是不需要通傳、不需要主人在家,一應通行的。
謝婧抱琴入府。
府內侍婢下人還在陸陸續續收拾東西,畢竟新搬入府沒幾天就經歷謝妤的事,哪裡忙的過來?現在稍空閑下來,自是要打理整頓了。
壽春是不能說話了,很多事情做不得,但他拔拉了之前一直跟著文央的一個小姑娘文彬主事,這姑娘倒乾的頗有章法,見謝婧過來,忙一福身,“三公主。”
謝婧點點頭,望著面前東西出神,那裡有各種手串,珠子串的、繩子編的,有荷包,有靴子,有鞋底,有掛墜,有玉佩,有手帕,有發帶,有袍子、披風,甚至還有裡衣……零零總總、琳琅滿目,做工也從粗糙到精致不等,但卻有一個共同點――它們都出自一人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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