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淵靠在舒適的皮製座椅上看著車窗外,他的大腦在一天繁忙的工作後終於放松了下來,煩躁的情緒在漸漸釋放,他看路邊的樹,街上的燈,總覺得熟悉地可以脫口而出它們的位置和數量,而這年歲還要一年年的繼續,沿著同樣的路,看同樣的燈。
虞淵心裡突然升起一股疲憊的感覺。
“換條路吧。”虞淵對司機說,“找條車沒那麽多的。”
“好的,虞總。”
司機換了一條路,駛入了一片老舊的城區,這裡居住的多半是老年人,兩邊低矮的居民樓中,燈光已經熄了大半,只有路燈微弱的燈光,沿著狹窄的街道一一亮起,指引著過往的行人車輛。
司機將速度放慢了些,在這種街道開車,他一向是小心謹慎的,更何況,後座的虞總看起來也不像是要趕時間。
前面的人稍微多了些,一些小販在馬路邊上擺了攤,賣些夜宵和小商品,路邊還安置著些長椅,只是道路兩邊卻像是兩個世界,那邊擺攤的算得上熱鬧,而另外一邊,卻安靜地像是同這條街的居民一樣,陷入了深眠。
虞淵坐的位置,就是靠近安靜的這一邊,司機從後視鏡裡看了一眼,發現虞淵依然在看窗外,心裡有些好奇。
他在看什麽呢?
司機又把車速放慢了下,這台豪車無聲地滑過,突然,一個熟悉的身影躍入了虞淵的視界,他衝司機說道;“停下。”
司機難得聽到虞淵這樣緊急的命令,這位虞總無論說什麽做什麽,都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他看到這邊並沒有禁停的標志,便迅速把車停在了路邊。
虞淵打開車門下了車,朝車子的後方走過去。
太啟安靜地坐在長椅上,他還是穿著之前的風衣,風衣看起來很新,只是衣袖處多了一片血跡,他的懷裡還抱著一隻流浪貓,正在呼呼大睡。
虞淵問:“你受傷了嗎?”
太啟看了一眼衣袖,說:“沒有,不知道哪裡蹭的。”
虞淵又看向他懷裡的貓;“這是你的貓嗎?”
太啟伸手撓了撓麒麟的小腦袋,點點頭,說:“嗯,它叫麒麟。”
麒麟醒了,它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在太啟膝蓋上轉了半圈,蹲下來開始舔腿上的毛。
看得出來,它很信任太啟。
“麒麟嗎?真是個好名字。”虞淵彎下腰,也伸手摸了摸麒麟,麒麟一點也不認生,還舔了舔他的手指。
“你吃飯了嗎?晚上有地方休息嗎?”虞淵問道,他看到長椅的一邊還放著一個貓包,一瓶喝了小半瓶的水,還有幾袋貓糧,幾個罐頭,但是並沒有人的食物。
“我不需要進食,也不需要睡眠。”太啟看著虞淵摸麒麟,有些心不在焉地說道,\"你不用問我,我什麽都不需要。\"
“那你的貓呢?”虞淵問,“它身上好像有傷口,需要帶去看醫生。”
太啟說:“我已經帶它看過醫生了,我還有七百多塊錢,可以給它買貓糧。”
虞淵的眉頭皺了皺。
之前他猜測,太啟身上應該是沒有錢的,否則不可能在這個季節還穿著這麽單薄的外套。他消失了這些天,還是穿著同樣的外套,那這七百多塊錢是哪裡來的?
他這麽漂亮,又這麽執著,看起來還笨,虞淵有些擔心了。
“你的錢是從哪裡來的?”
太啟抬頭看向虞淵,這是今天虞淵第一次和太啟對視,他那雙漂亮的眼睛像是夜空一樣純淨,只是眼裡閃爍著眷戀和不舍。
“我把戒指當掉了。”
虞淵看向太啟的左手,修長的手指上,果然什麽都沒有了。
虞淵有些沉默。
他不知道太啟是抱著什麽樣的心情去當掉這枚戒指的,但他知道,太啟應該下了很大的決心,承受了難以割舍的傷痛。
虞淵說:“這樣也好,就讓之前的都過去吧。”
“可我沒辦法讓這一切都過去啊。”太啟的聲音很輕柔,像是在給虞淵講一個長長的故事,“這個凡間世界,只有我記得那些人那些事了。一切都從頭開始了,虞王陵沒有了,林啟蜇不記得我了,白乾坤就是一個普通的騙子,煤球也不認識我了,我常去的奶茶根本就不存在,就連你和我說過的月見草,也都沒有了。”
“只有我記得這一切,如果我忘了,就再也不會有人知道了。”
太啟的聲音聽起來像是要哭了:“我為什麽要讓這一切過去了呢?你現在是一個沒有任何記憶的凡人了,可我還記得啊。”
在脆弱的太啟面前,虞淵顯得有些手足無措,他像是一個剛戀愛的初中毛頭小子,手忙腳亂地哄著自己喜歡的人。
“不哭了好不好?我在聽。”
“你可以把一切告訴我,這樣世界上就有第二個人知道這一切了。”
可是太啟卻拒絕了他所有的安慰。
“我不需要你的憐憫,這是自然法則下應該發生的一切,這是你的命運。”太啟說,“你會結婚,生子,和你的愛人一起白頭到老,進入輪回。”
虞淵也不知道太啟為什麽會突然發散到命運這兩個字上,但他也只有順著太啟的話說。
“人都會這樣,就像是走程序一樣,出生,長大,結婚,生子,然後死亡。”
太啟低下頭。
虞淵聽到了他輕輕抽氣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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