篤篤篤。
醫生低下頭,擺出恭敬畏懼的模樣,抬手敲門。
聞聲,林祈芯轉過身,在看見林殊的那刻笑得更開,“哥哥,兩個月不見,你消瘦了許多。”
林殊的表情毫無變化,只有輕蔑從眼裡傾瀉而出,仿佛在看卑賤的螻蟻。
林祈芯慵懶地揮揮手,示意其他幾人退出治療室。
兩個月前,林家繼承人正式易主,林殊被送進“安寧精神療養院”,而林祈芯上位當家,風頭正盛。
醫生不敢多言,怕惹了這少爺不快,立刻帶著幾個護士退出治療室,將門虛掩著。
醫護人員散去。
林祈芯走到林殊面前,“哥哥,我這次來,是有好消息要告訴你,你想不想聽?”
林殊無動於衷,林祈芯從風衣口袋裡拿出手機,“是關於秦渝池的消息。”
聽到“秦渝池”三個字,像是被上了發條的人偶,林殊的表情終於有了變化,雙目微微瞪著。
林祈芯被林殊的反應取悅,“秦渝池和陶家的小兒子在一起了,沒有你的阻攔,他終於能和喜歡的人在一起。”
林祈芯亮屏手機,舉到林殊眼前。
林殊認得,這是他的手機,和秦渝池是情侶款,鎖屏壁紙本該是秦渝池的定妝照。
而現在,壁紙換了,變成秦渝池親吻陶瀲額頭的照片。
林殊想站起身,卻因為肌無力而動彈不得,呼吸凌亂,只能從鼻尖發出氣聲。
“你想不想聽秦渝池的聲音?”林祈芯將手機收走,指尖在屏幕上輕點,“我幫你打給他,看看他接到你的電話時,會有什麽反應。”
揚聲器打開,熟悉的鈴音竄出,充斥在治療室內。
“林殊......?”
“你又有什麽事?”
秦渝池的聲音依舊是冷的,同過去兩年裡百次千次的通話一樣,像是在對陌生人質問。
因為林祈芯安排的藥物,林殊早就說不出完整的話,只能發出咿呀的咕噥。
而這一瞬,林殊死死咬緊牙關,不願意發出一點聲音。
求饒、示弱或是愛意,他全都不願意讓秦渝池聽見。
好似只要這樣......
他就能在秦渝池面前保持高傲和尊嚴。
“林叔叔把你接出院了?”
秦渝池的語氣忽然變得戒備,仿佛他是洪水猛獸,一出去就要將所有人的人生攪得一團糟。
“渝池哥,是誰打來的電話呀?”揚聲器裡傳來陶瀲的聲音。
“沒什麽,推銷電話。”
嘟——
機械的忙音傳到耳畔,卻不及秦渝池聲音的一半冰冷。
林祈芯將手機放到林殊手裡,“原來秦渝池真有那麽恨你。也是,就憑你林殊做的那些事,他恨不得你千刀萬剮,怎麽可能會對你有感情?”
“哥,這一次是我贏了,爸已經對你失望,林家上下都同意將你除名。”
“我就算把手機給你,也不會有人來救你,你就該在這裡度過余生,這都是你的報應!”
......
林祈芯的挑釁絮絮叨叨,林殊卻沒有聽進去一言半語。
晚秋的風透過窗,夾雜著淺淡花香。這香味和秦渝池家裡那幾簇常開的洋桔梗一樣,是相似的味道。
洋桔梗香匯入鼻息,引得林殊失神,舒展開眉頭。
他是快死了,是在回光返照,還是他的嗅覺出了差錯?
不然......他怎麽會在晚秋嗅到夏季的花香?
林祈芯對林殊的失神感到不悅,轉身走到窗邊,“進來,給我哥好好治病。”
門外的醫生與護士應聲而入,腳步匆忙,生怕怠慢了林祈芯。
幾個護士將林殊抬起,放倒在病床上,用束帶縛住他的四肢。
醫生站在床頭,抹了把額頭上的虛汗,打開低頻脈衝治療儀,將電極片放在林殊的太陽穴兩端。
林祈芯在場,醫生怕得罪了這少爺,隻得將電擊強度開到最大。
尖銳的電流穿過大腦,直擊靈魂,痛徹骨髓。
這痛似是有無數小針扎在腦海中,扎出流血的窟窿,再將窟窿裡的肉搗爛、捶碎,不剩下一塊好肉。
隨著電流加大,林殊開始大幅度抽搐,翻起白眼。
嘖,真疼啊......
視線裡的白燈漸漸失焦,和林殊的意識一起發散。
林殊知道秦渝池恨他,但他從不在乎。
他不擇手段慣了,為了得到想要的東西從不手軟,面對秦渝池時亦是如此。
秦渝池一開始犯倔、不願意接受他,他就把秦渝池即將上映的電影撤檔。
圈裡哪個導演敢用秦渝池,他就讓那人傾家蕩產,直到秦渝池最後妥協接受他,他才作罷。
秦渝池恨他,那是理所當然。
但他沒想到秦渝池能這麽恨他。
為了讓他死,秦渝池不惜作他殺人的偽證,寧願跟林祈芯合作說謊,也要把他送到警局、送進精神病院裡電擊折磨。
電擊時,眼淚鼻涕不受控制,在臉上混作一團,他一定醜得不成人樣。
若是能看見他這幅模樣,秦渝池應該會很高興吧......
心臟猶如被啃食般疼痛。
林殊想發笑,鼻尖的洋桔梗香卻驀然變成難聞的焦糊味,這味道嗆鼻,刺痛了他的喉嚨,催促他清醒,堵住他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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