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殊打開微信,想將秦渝池的聊天記錄一並遷移至平板裡,保存好後再將秦渝池刪除。
可林殊很快意識到,他又在自欺欺人。
他以前舍不得刪秦渝池,是因為他潛意識裡還抱有幻想,認為自己這輩子有機會和秦渝池圓滿。
但現在已經不可能了。
他的頭上懸著審判之劍,秦渝池恢復記憶之時,就是劍落下來,宣告他罪行的時候。
留著這些記錄又能如何呢?
林殊丟開平板,忍著心頭無比劇烈的痛意,毫不猶豫地點下刪除,再咬著牙點了確定。
這個世代,人與人的關聯就是這麽脆弱。
一個虛擬的刪除鍵,就能將兩人之間的關聯斬斷,只要一方選擇斷了聯系,那另一方就可能再也聯系不上。
秦渝池從列表裡消失的那一瞬,林殊就有種錯覺,好像他和秦渝池這輩子都不會再見。
不過這樣也好,至少秦渝池不用再看見他,更不用痛苦,他也不必看見那雙充滿仇恨的眼睛。
這樣對他們來說都好。
把手機調為靜音,丟到沙發邊,林殊疲乏地閉上雙眼入睡。
許是因為他終於知道,真心悔過無用,犯過的錯也不會消失,上天憐憫地讓他睡了個好覺。
沒有光怪陸離的夢,也沒有發瘋的秦渝池,只有一片沉寂的黑。
天色漸晚之時,林殊是被冷醒的。
他緩慢地坐起身,搓搓手取暖,後知後覺地打開暖氣。
砰——砰——
無數朵煙花在黑空中綻開,和除夕那天一樣流光溢彩。
彩光從落地窗外灑進來,照亮和那天一樣的無光客廳。只可惜,這偌大的房子裡只剩下林殊一個人,再沒有人坐在茶幾對面給他點蠟燭。
林殊愣愣望向窗外,揚起頭,任由彩光一下下照在臉上,照進無神的眼裡。
等到脖子酸了,林殊站起身,緩步往三樓走,想從衣帽間裡找一套睡衣,卻先看見了秦渝池的風衣。
林殊站著不動,而後撈起那件風衣穿在身上,拴好腰帶,將風衣裹得緊緊的,就像是被抱著一樣。
鳶尾雪松的精油還放在口袋裡。
反正秦渝池以後也不會再要這件衣服,可能想起這段時間對他的窮追不舍,還會感到惡心。
想到這,林殊將精油拿出來,倒了許多在手心,毫無顧忌地抹在鼻尖,貪婪地抹在頸間,直到隨便一嗅都是雪松味才停止。
今夜是元宵節,煙花放了好一會兒都不停,這家放了那家又放,斷斷續續。
林殊走到三樓的大露台前,一打開門,冬風便鑽了進來,吹開他額間的碎發。
露台上的躺椅很乾淨,應是在他離開之時,高靜歌叫人來家裡打掃過一遍。
林殊將手揣在風衣口袋裡,直直癱進躺椅裡,望著天空中絢麗的煙火發呆。
淡淡的煙火味落進鼻尖,林殊嫌煩,將風衣的領子豎起來,把整張臉躲進衣領裡,用雪松香把煙火味掩蓋住。
冷風中,林殊看著煙火綻放,刺目到極點,再慢慢暗淡,最後化為無光的碎片。
凌晨之時,整個湖光山終於靜下來,再沒有熱鬧的煙花聲,只有喧囂的風聲。
天空恢復灰暗。
冬天的B市別說看見遙遠的恆星,就連地表之上的人造衛星都不一定能看得清。
林殊看著充滿人造燈光和煙火塵埃的天空,腦子裡空空如也,也不願意站起身回房,去床上躺著。
身體漸漸失溫。
林殊失神地想,如果他一直躺在這裡,躺上個三天四天,不吃不喝,是不是就能在這一世先離開?
那樣的話,他是否就不用面對記憶恢復後的秦渝池?
叮——
鬧鈴打斷了林殊的思緒。
林殊長歎一聲,亮屏手機,給高靜歌準時報平安。
要是知道他又要死要活了,或是死了,高靜歌不得哭得眼睛紅腫。
高靜歌會哭嗎?
他好像沒見過高靜歌流淚。
林殊聳聳肩,正準備繼續發呆,卻有人打進來電話。
打進來的號碼顯示為陌生號碼,但林殊知道是誰打來的,那是他派在陶芓湉身邊的保鏢。
林殊接通電話,“喂?什麽事?”
“林先生,陶先生前天回了家,昨天清晨飛往楓國,我們跟著查到了他在楓國境內的心理治療報告。”保鏢說。
“什麽病?”林殊蹙起眉問。
“強迫性精神障礙,具體表現為強迫洗滌,也就是俗稱的潔癖。”
作者有話要說:
秦渝池:下車冷靜,結果車跑了,手機沒了,好友也被刪了[傻眼]
第41章
保鏢很快發來譯版的診斷報告, 以及每一次治療記錄。
林殊打開露台的燈,半靠在躺椅上閱讀。
陶芓湉的第一次治療是在18歲,也像這次一樣, 獨自一人到楓國治療。
“這世上的人可以簡單地分成三類, 髒東西, 乾淨東西,以及披著乾淨皮的髒東西。”
“他像是世界的寵兒, 每個人都以為他是乾淨東西, 只有我知道,他是披著乾淨皮的髒東西”
“我討厭回家。每次回家, 他都會潛入我的房間, 用那雙惡心的手,讓我無法呼吸,不得動彈, 把我變成和他一樣的髒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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