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玄度愣了一下,從天師府到他住的老院,開車都要一個小時,他得走多久?
老天師說:“他可能真的不行了,你要回來看他最後一眼嗎?”
蘇玄度沒了喝酒的心情,還是回去了。
老天師沒有騙他,他回去時,男孩正虛弱地躺在床上,瘦得可怕,臉上好像只剩一層皮包裹著骨頭了,眼睛大得可怕。
蘇玄度剛走過去,男孩就睜開眼了,他沒有其他什麽情緒,還像以前一樣看著他。
當天晚上老天師就讓蘇玄度給他守夜,蘇玄度覺得這不是個好辦法,萬一他睡覺時再把男孩壓到了怎麽辦?
這個男孩現在看起來只有一口氣了,別說被人壓到,好像拍一下,那口氣拍出來就死了。
他以前沒跟人同床一起睡過覺,不知道自己睡相原來有點差,愛抱床上有溫度的活物,已經好幾個晚上把男孩壓得臉色發青了。
蘇玄度隻好不睡了,他躺在床上閉眼休息,強撐著不要睡著。
他感覺到男孩動了,但沒睜開眼,直到他感覺男孩碰到了他的手,眼皮才掀開一線。
躺著時,蘇玄度的手自然放在身側,手掌展開,手指微蜷。
男孩移到他手那裡,低著頭看了一會兒,把頭放在了他的手上。
他太瘦小了,枕著他的手蜷縮著睡在那裡時,真的像一隻貓崽,那樣脆弱的一個小生命,淺淺的呼吸拂在他手指上幾乎難以察覺。
蘇玄度看著這個場景,心裡生出難以言說的滋味。
他連天師府都很少回,不想有太多牽絆,一直追求自由如風的狀態。
此時被這個男孩這樣依賴著,他卻有種推不開的感覺,即便他這麽弱小。
可能就是太小太脆弱了,他冷厲地一把推開會傷及性命。
這次,蘇玄度在天師府住了很長時間,一直住到薄雲意真的能正常吃飯了為止。
老天師跟他說:“雲意這個孩子陰疾比林榮還嚴重很多,可能需要很長時間才能治好。”
確實是這樣,第二個月林榮已經差不多好了,薄雲意還是那種看著走幾步就要跌倒的樣子,即便他能正常吃飯了,吃得不少,身體還是又瘦又小。
蘇玄度吃飯時看著他這樣子,有點愁得慌,捏著他的臉,“你可怎麽辦啊?”
那個月林榮的奶奶去世了,林榮沒了奶奶後,就沒有能照料他的親人了,天師府決定收養他。
蘇玄度說:“薄雲意本來就是孤兒啊,你們收養林榮,也把他收養了吧。”
老天師應下了,“但是我們是替你收養的,你要是一直這樣沒個正型,以後就讓他給你當兒子,給你養老送終。”
蘇玄度:“……”
可算了吧,他可不指望那個比蘇寧遠還嬌弱的男孩能給他送終,誰活得久都不一定。
天師府收養了兩個孩子,沒有什麽正式身份,就和蘇寧遠一起學習吃飯,打算以後看看他們有沒有天賦,能讓府裡的天師看上收他們為徒。
蘇玄度不能一直待在天師府,他有很多事要外出去做,為防止上次那種事再發生,他跟男孩好好說了這件事。
“我要外出做事,不是扔下你不要了,你好好待在這裡,我做完事立即回來看你。”
薄雲意問他:“你要去做什麽?”
他話很少,只有在他認為非常重要的事上才會說話。
在知道他這性子後,他開口問,蘇玄度也沒騙他,“我去抓鬼。”
一百多年前,天師和鬼的大戰以天師大勝結束,之後天師各處捕捉鬼怪,看似是斬盡殺絕,但不是說這個世上真的沒有鬼了。
男孩松開他的袖子,說:“你去。”
在那三年,蘇玄度找到了和薄雲意的正確相處方式。他有事要外出時,薄雲意就留在天師府,他忙完就回來看他,偶爾帶他回老院子住一陣。
自由慣了的蘇玄度也不覺得被束縛了,他不用時時帶著他,這個孩子安靜話少,一點都不麻煩。唯一不好的是,這孩子一直瘦瘦小小,養了這麽久,不見健康的顏色。
不過,他生命力挺頑強的,那次連老天師都以為他活不下去了,蘇玄度回來兩天他就好轉了。
之後他經常生病,每次看著都跟要死了一樣,每次都撐下來了。
他不愛說話,蘇玄度還能經常逗逗他,讓他說話,身體的問題,蘇玄度是真沒辦法,他所擅長的畢竟不是醫陰疾。
這樣過了三年,薄雲意終於長大一點,也能正常跟人交流了。
第三年的晚春,蘇玄度受朋友邀請去外地,送薄雲意去天師府,在一條小路上看到有人在賣小狗。
蘇玄度立即被吸引了視線,走到狗窩旁看到一個非常小又非常可愛的小狗崽,他眼睛微亮,伸手要去摸那隻小狗,小狗發出驚恐急促的叫聲,笨拙又拚命地向一邊爬。
蘇玄度的手指懸停在小狗身後,他的視線落在自己手上,又不在意地收回了手,“這種小東西果然麻煩。”
蘇玄度把薄雲意送到天師府就離開了。
和以前一樣,他外出一個月左右,回來住了一個月,又出去了。
深秋落葉之時,蘇玄度從外面回來,第一時間去天師府看薄雲意。
蘇寧遠跟他說,薄雲意去老院了,天冷了,他提前回去生火。
蘇玄度回老院子後,院子裡亮著一盞昏黃的燈,安安靜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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