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離龍攆越來越近,他看到夜風吹起龍攆黑色帷幔,差一點就能看到裡面的人。
他的腳步不由加快,又一陣秋風起,他這次能短暫地看到一兩秒龍攆裡面,可是龍攆裡面沒有燈籠,也沒有蠟燭,在黑夜裡朦朧模糊,難以看清。
眼睛看不到,他專注於耳朵,努力地傾聽裡面的聲音。
“三皇子。”一個護衛擋住了他,“您有事找皇上嗎?”
皇上沒有特意帶護衛,只有抬龍攆的,他們抬著龍攆向前走,不能抽身擋住他,直到他即將走到龍攆後方,才被其他守衛擋下。
“是。”三皇子跪在地上,他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嘶啞難聽,像是和著血,“兒臣有事找父皇。”
龍攆停下了。
他緊緊盯著龍攆,恨不能盯透那黑色帷幔。
裡面一開始沒有動靜,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聽到他父皇的聲音,不知為何低低啞啞的,“何事?”
三皇子胸腔的怒火灼燒著他的大腦,他無法思考,一時想不到拿什麽事出來說。
他不該來的,他到底為什麽要來?
可是他非但不想退下,還有一股要衝上去掀開帷幔的衝動。
皇上好像連一刻都等不得,他還沒開口說什麽事,皇上就又開口了,聲音比剛才還要低啞:“如無大事,改日再說。”
龍攆又被抬走了。
三皇子指甲抓進了青石板縫隙中,他紅著眼看著龍攆越走越遠,一遍遍告訴自己退下。
只是一個師故息而已,就算師故息真的和父皇有什麽,三個皇子中,他依然和自己關系最好,說不定還能有更好的機會幫助自己。
如果父皇看出什麽,他才是真的完了。
可是,他胸腔內憤漲欲裂,眼睛都要滴血了。
他猛地起身,走向和龍攆相反的方向。
他繞了一圈,從另一個方向繞到皇上的寢宮中乾宮的後面,帶著兩個心腹太監和侍衛。
前面守衛重重,他自然不敢從那裡進去,後面也有守衛,但是他帶人從那裡經過,自然沒人說什麽。
他知道中乾宮的布局,順著那條路走到皇上睡覺那一間房的後面,假裝有什麽事要跟太監交代,停在那裡小聲地跟他說起了什麽。
究竟說的是什麽,太監聽不懂,他不敢說也不敢問,連虞景安自己都不知道他在說什麽,他所有精力都放在耳朵上,繃起全身的神經來捕捉那間房裡的細微聲音。
他繞了一大圈,即便腳步飛快,也比皇上回來得晚。
他模糊聽到了王總管的聲音,應該是他帶著宮人們退下了。
接下來每一秒都特別緊繃煎熬,師故息傳出來的細微聲音也刺激得他敏感的神經猛地一跳。
在沉沉的夜色裡,他臉色難看至極,作勢要打他面前的小太監,一揮手手中的玉佩卻被他甩了出去。
護衛們剛要去幫他撿,見他自己已經走到牆角邊去撿了,那應該是他非常珍惜的玉佩,一甩出他就匆忙跑過去了,神色著急。
虞景安走得很快,但開始撿玉佩時,動作卻變得特別緩慢。
他俯身在牆角,繃緊耳朵聽著裡面的動靜,頭都要貼在牆上了,裡面的聲音在極專注下當然能聽到。
他聽到師故息急促地叫了一聲皇上,聲音裡含著他從未聽到過的笑意和魅惑。
虞景安死死地攥著玉佩,額頭青筋暴起,胳膊上的傷口也崩裂開了。
他感覺不到胳膊傷口處的疼,隻覺得胸腔裡疼,疼得要裂開了。
“三皇子。”護衛見他頭都要貼到牆上了,又好久未動,終於察覺到他的不對,走過來低聲請他離開。
三皇子卻一點反應都沒有,還是僵硬地蹲在牆邊上,後背隨著呼吸快速起伏。
護衛確認異常,直接去拉他的胳膊要將他帶離,卻沒想,猛地被三皇子甩開。
他的神情可怕至極,眼底充血,眼瞳漆黑。
有那麽一瞬間,護衛都以為他會殺了他。
“三皇子!”又上來兩個護衛,“中乾宮乃是皇上寢宮,請您立刻離開這裡,要是讓皇上知道……”
“抱歉抱歉!”三皇子的太監忙上前連連鞠躬,祈求般地拉著三皇子,“三皇子,玉佩既已尋到,我們快走吧。”
虞景安被他的太監和侍衛拉走了。
一路他都沒有任何話,陰鬱的樣子讓小太監渾身發抖。
三皇子和師故息的事,身為他的貼身太監,他當然知道,此時也隱隱猜到發生了什麽。
這種事放在任何男人身上都不能忍,何況是一位皇子,偏另一位又是皇上。
小太監怕得渾身顫抖,恨不能立即消失。
回到揚子宮後,虞景安混沌欲裂的大腦也無法停下來,難以控制地在想最近的異常,在想師故息被皇上拉入龍攆的畫面,在想他追在龍攆後,借著秋風看到的影影綽綽交疊在一起的身影。
在想,他蹲在牆角,聽到的師故息那一聲急促又魅惑的一聲“皇上”。
在想,他被拽著離開時,聽到的更曖昧的聲音。
“嘭!”
桌子被虞景安一腳踹翻了,上面的茶壺茶杯稀裡嘩啦碎了一地。
虞景安胸口劇烈地起伏著,大口喘著氣,他已經分不清他無法忍受的那股情緒,是憤怒還是疼痛。
他猛地拔出懸掛在牆上的劍,那劍在他手中顫抖,最終砍在了桌子上和小太監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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