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語言邏輯已經混亂了,一會兒說淼淼,一會兒喊媽媽。
但是這一路他們還是聽懂了她那些混亂的話。
三年前,青城一個76歲的老人去世了,一個18歲的女孩被壞人拐走了。
老人有一個五歲的孫女哭得很慘,女孩有個單獨養大她長大的媽媽找她找得很著急。
老人非常不舍得她孫女,不願意離開人世間,躲到一個影子裡。
影子的主人就是那個好奇來圍觀她的死亡,被人強行拽上車的女孩,方雨晨。
方雨晨拚命掙扎無果,流著眼淚被帶出了青城,帶到了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被賣給了一戶人家做兒媳。
女生在那裡受了很多苦楚和折磨,晚上經常偷偷哭著叫媽媽,一遍遍偷偷給媽媽寫信,一遍遍被打。
她都看在眼裡,可她什麽都做不了。
兩年過去了,女孩越來越虛弱,她沒了活下去的念頭,精神狀態也出了問題,在被打時,總是又哭又笑地念著媽媽。
而她卻感覺越來越有力量。
在又一次被欺負後,女孩想一頭撞死時,她護住了她。
很快她發現,不是她伸手摟住她,而是她掌控了她的身體。
她和那個女孩合二為一了。
在那些人又來欺負她們時,她咬斷了他們的脖子,喝了他們的血,跑出來了。
千裡之路,她走了一年,才回來。
她這不算是鬼換身,但是薄雲意說過的鬼上身,鬼上身是蠶食了身體裡原本的生魂,蘇青喻依然問:“你和她合二為一了嗎?她還在?”
鬼人一直點頭。
蘇青喻又問:“這路上的一年,你喝的血是從哪裡來的?”
她沒說話,只是緊緊攥著衣角,說不清她的神態是窘迫,是茫然,是羞恥,還是痛苦,一個76歲的老人在一個18歲的女生身體裡,神態總不是那麽自然清楚。
她突然停住了腳步,怔怔地看向前面。
前面有個七八歲,扎著羊角辮的小女孩正向這邊走。
蘇青喻若有所思,走到小女孩面前,問:“小朋友,你要去哪裡?”
對於這件事,小女孩沒有隱瞞,“我要去星星幼兒園。”
“去星星幼兒園做什麽?”
“等奶奶,家沒了,奶奶隻認得去那裡的路。”
在他怔愣時,女孩抬起頭看向鬼人,“姐姐,你怎麽哭了?”
鬼人手舞足蹈,但是說不出話,她伸出雙手,急切地想抱小女孩,小女孩防備地看了他們一眼,飛快地跑了。
鬼人轉頭要去追,沒看到他們後面有個女人追了上來,她看起來四五十歲,一邊追一邊焦急地大喊:“淼淼!淼淼我說過多少次了,不管去哪裡都不能一個人,外面有很多壞人!”
女人跑到女孩身邊,拉住了女孩的手。
鬼人怔怔地看著他們越走越遠的背影。
等他們的背影模糊地消失在拐角處,鬼人也沒有追上去。
蘇青喻摸不清她的意思,問她:“還去看媽媽嗎?”
紀唐連盯著鬼人的臉,說:“她已經看到了。”
蘇青喻愣了一下,“剛才那個女人是方雨晨的媽媽?”
紀唐連點頭,他和寧峰查了去世老人的資料,資料只在剛去世時比較詳細,越向後,可能是意識到她不會有什麽問題了,記錄就越少了,資料截止到兩年前,那時候淼淼在兒童福利院。
他們也看了方雨晨的資料,但是方雨晨不是鬼人專局的關注對象,資料就更少了,紀唐連只看到了她媽媽的基礎資料。
他知道剛過去的女人就是,資料裡有照片。
可是,他也沒想到,最後她的媽媽收養了她的孫女。
方雨晨的媽媽可能是看到過淼淼的資料,在同一天,她失去了女兒,她失去了奶奶。
她收養了她,組成了一個等候的家庭,一個等奶奶,一個等女兒。
蘇青喻一時也說不出話,他轉頭看向鬼人,鬼人還在看著那個方向,不知道在想什麽。
那個鬼人最終還是跟他們回鬼人專局了。
紀唐連問王老師:“這樣的鬼人最終會怎樣?”
王老師沒回答他的問題,而是看出了他的心軟,硬聲道:“你知道她殺了多少人嗎!你知道她還要喝多少人血嗎!”
紀唐連歎了口氣,交了任務,回到車裡。
他問薄雲意,“紀先生,鬼上身真的會蠶食身體裡原本的靈魂嗎?淼淼說她奶奶隻認得去幼兒園的路,可是她從千裡之外回到了青城。”
薄雲意還沒說話,寧峰就把話接了過去,“這就是愛的偉大之處啊,為了回來再看孫女一眼,一個隻記得去幼兒園的路的老人,跋涉千裡回來了。這是可能的,只是要她記得青城會問路就行。”
紀唐連說:“可是,她還知道方雨晨以前家住在哪裡。”
寧峰說:“她不是說過了嗎,方雨晨給媽媽寫了很多信,信是有詳細地址的吧。”
紀唐連:“不對,她不是有老年癡呆嗎?老年癡呆還能認識字?”
寧峰:“不是說只是有點老年癡呆嗎?很輕微不嚴重也不認識字?寫那麽多封,總有清醒能認出來的時候吧?”
兩人爭論了一番,沒有爭出個結論,一致地看向薄雲意。
“鬼蠶食活人的生魂繼而上身,這是鬼人專局研究出來的結論。”薄雲意說:“你們可以相信這個結論,也可以認定她們就是合二為一,那天女孩撞頭時,就是老人摟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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