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還被鮮血所籠罩的地獄,此刻只剩下戰事後所剩無幾的一片狼藉。
時間好像是靜止了一般,瑰麗的蒼旻下是一片透徹心扉的死寂。
“誰贏了,誰贏了?”玉城山的弟子們探頭探腦,心裡像是繃著一根弦一般緊張。
隱約的,有了一絲模糊的聲音。
好像是液體滴落的聲音,汩汩的,粘稠的,陰暗的,流淌開來。
“果然…………”
君丞的手臂被砍斷了一隻,掉在地上。
而他也拚盡全力的用劍劃破了花諭奕臉上的鬼面。
鬼面碎裂,露出了那後面一張令他無限動容的臉。
皎皎白月,風華絕代。
那如冰晶一般亮麗的純白色瞳孔裡翻湧著從未停歇的暴風雪,映著天寒地凍的蒼涼,格外清透。
隱約閃爍的月牙的刻紋,也重現在君丞眼前。
果然……是他的師尊。
唯一不同的是,隨著鬼面碎裂,他赫然發現花諭奕頭上的龍角不是鬼面上帶的,而是他額頭長出來的。
對啊,他是蛟龍。
是應該有漂亮的銀色龍角的。
見到花諭奕的臉,君丞終於沒能繃得住自己藏匿許久的情緒。
他控制不住的想要抱抱他的師尊,雖然現在只剩一隻手臂。
血液從他斷掉的殘肢往下掉落下來,一滴一滴灑在原來就存在的血泊裡,蕩起一層明晃晃的漣漪。
他又踉踉蹌蹌地向前走了幾步,劇烈的疼痛已經無法支撐他的身體,可是他還是拖著身軀一步一艱難的朝著他的師尊走去。
用沾滿鮮血的手,想要觸碰。
身後,是一路觸目驚心的斑斑血跡。
“師尊,你醒一醒……你看我一眼,我是你的徒兒啊……”
“都是我的錯,我以前不知你的苦,隻想到了自己的苦才毀掉了我們一切的可能。”
“我從來都沒有不愛你,我心裡至始至終都只有你一個,你回來我身邊好不好……我不想再一個人了……”
“師尊……!”
君丞嗓音啞的不成樣子,他的淚水滑落臉龐,上一次這麽痛徹心扉的哭還是在大雨中。
如今,雨變成了雪。
花諭奕在看到君丞臉上淚痕的那一瞬,眼神裡的銳利驟然消失。
他隱去了原本濃重的殺氣,冷峻的面容在朦朧的霧氣裡終於有了一絲微妙的變化。
他身型閃動,突然瞬身上前,接住了步履蹣跚的君丞,把他重重的揉進了懷裡。
然後,狠狠的吻了過去。
被猝不及防撬開唇齒的君丞,顯然沒想到會被花諭奕強吻,隻恍惚了一瞬,便陷入其中,無法自拔。
剛才還要拚個你死我活的兩人,此刻彼此之間只剩如暴雪般呼嘯強烈的佔有欲。
君丞被吻的喘不過氣,他劇烈的顫抖,發出模糊的低吟。
花諭奕本來沒想再繼續用力,可在聽到君丞傳入耳畔的低吟聲之後,又加重了吻的力道,逐漸變得瘋狂。
他吻的重了一些,更重了一些。
比之前的每一次都要用力。
仿佛要把懷裡的人揉碎融進身體裡一般。
君丞也努力回應著他,竭盡全力的跟他交纏。
大概這是他和師尊唯一一次兩人都心甘情願且互相深愛的擁吻了。
天寒地凍下,是一團熾熱的乾柴烈火。
這一刻,君丞真的以為自己的師尊完全回來了。
他欣喜若狂。
可在他心裡剛剛燃起一絲希望時,隻覺心頭一痛,瞳孔赫然放大。
“噗呲——”
花諭奕的右手,突然插進了君丞的整個心口。
然後,從他背後貫穿而出。
五根修長的手指,握著一顆血淋淋的心臟。
然後五指收緊,把那團猩紅的滾燙給生生捏的粉碎,爆出血汁。
君丞不可置信的低頭看著自己被貫穿的心口,心臟被掏空的疼痛已經追不上他要渙散的意識。
他想說話,可喉嚨裡全是鬱結的血塊,堵在他的嗓心。
他只能不受控制的從嘴裡吐出大量的黑血,那黑血像是失去控制的水閥一般,源源不斷的湧出。
他的視線開始模糊。
他隱約看到,花諭奕笑了,那是一抹蔑視且狂妄的笑容。
鋒利的薄唇勾起殘忍的弧度。
似乎在嘲諷自己。
不過他笑著笑著就哭了。
君丞是第一次看到花諭奕哭。
雖然他情緒真的很少,君丞偶爾還是能看到他生氣或者笑一笑。
可是看他哭,真的是第一次。
他心裡好疼,想抬起僅剩的那隻手去擦掉那行淚水。
可是他的身體已經不聽使喚了。
在他即將跌入無盡的深淵之時,好像看到了火光。
紅色的火球從天上砸下來,照亮了他虛無的視線,周圍一切都暖和明亮了起來。
他看到,火光中,一個張揚的少年朝他飛來。
少年似乎從花諭奕的手中把他搶了過來。
少年的臉……好熟悉。
可是,他什麽都看不清了。
心頭只剩火焰和風雪的交錯。
雖然還是不甘心吧……
師尊。
我想帶你回家。
你不要再丟下我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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