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還能有什麽事,竟然連翻手雲覆手雨的祁先生也無法解決、以至於只能借酒澆愁?
簡辭的腦海中忽然劃過“死亡”二字,如驚雷乍響照亮漆黑長夜,他頓時緊張而心跳怦然——
會不會是因為我的死訊?
正想著,就見祁修景跌跌撞撞想站起身。
簡辭知道他起急了必然頭暈,於是下意識邁步上前,想伸手去扶他。
但兩人被陰陽相隔,做什麽都無濟於事,祁修景踉蹌一步:“咚!”一聲重重跪倒在地上。
他卻如同感覺不到疼似的,喃喃自語道:“把燈打開……”
聲音低啞而略帶著輕顫,竟令人恍然有種他在哽咽的錯覺。
不,不是錯覺。
簡辭錯愕看著,他從想過這個薄情冷漠如堅冰的人竟然也會落淚。
無聲的淚水一滴滴砸落在地上,祁修景明顯醉了:“他怕黑,這裡太黑了……”
周遭死寂一片,每個字都重重落在簡辭耳畔。
簡辭先是一愣,緊接著驟然意識到什麽,心情猛一沉。
自己一向膽子大,死後甚至無所事事拿醫院太平間當景點閑逛——
所以“他”是誰?
方才的激動興奮頓時蕩然無存。
簡辭攥拳,他想起來了,其實他婚後搬來第二天,就發現夜裡廊燈永遠是亮著的。
他知道祁修景輕微夜盲,從不敢細想即使祁修景起夜,也不用出房間,又何必打開二樓走廊的燈。
他也不敢想走廊盡頭上鎖的房間裡究竟有什麽,而隻安慰自己說應該尊重另一半的隱私。
更不敢想祁修景從不離身的那枚玉吊墜,與他氣質明顯不符的笨拙可愛卡通小狐狸造型,到底是誰送的、有什麽特殊含義。
簡辭忽然覺得滑稽,那我算什麽?
看來即使是堅冰也有這樣不為人知的浪漫,只可惜這深情厚誼一絲一毫都沒能施舍給閑雜人等罷。
自己即使花上十年熱忱與愛意,也無法讓祁修景動容絲毫。
婚後三年不聞不問、冷眼旁觀簡家破產而置之不理,簡辭終於在死後得到了答案——因為祁修景心裡早就有了旁人。
思緒回籠,葬禮已經進行到了最後的環節。
簡辭看著自己的軀殼被熊熊烈火吞噬,心想如果還有來世,他一定要和祁修景這狗男人老死不相往來。
不,應該先惡狠狠暴打他一頓,然後頭也不回的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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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一陣天旋地轉,簡辭睜開眼睛,沒看到奈何橋與孟婆湯,而這忘川河似乎是咖啡味的?
陽光灑滿室內,周身被溫暖松軟的愜意觸感包裹住,他發覺自己正躺在舒服的大床上,傭人剛煮好濃鬱焦香的咖啡,香氣順著門縫溜了進來。
房間內陳設簡潔而缺乏煙火氣,這裡是他最熟悉卻也最陌生的地方——祁修景的房間。
簡辭怔住,他發覺自己是被人摟在懷裡的。
他隨即僵硬而不敢相信地緩緩轉過頭去看,真是祁修景。
祁修景還在睡,俊美的面容薄涼疏離,比起醒著時,少了些許冷厲懾人的壓迫感。
簡辭忍不住抬起手,在空中輕輕描畫這眉眼。
說到底還是這張臉太禍國殃民,對於從小就是顏控的簡某人來說,幾乎從第一眼看到少年時的祁修景就淪陷了。
簡辭的手空中停住。
他醞釀著深吸一口氣,繼而毫不猶豫狠狠一腳踹向祁修景!
祁修景本就被簡辭糟糕的睡相擠在了床最邊緣,這一腳不偏不倚,竟是直接把他從床上踹了下去。
可是他向來淺眠,在簡辭腳尖碰到他的瞬間他就醒了。
他的下意識動作乾脆又利落,直接就攥住簡辭的腳踝,將他一同拽了下去!
簡辭猝不及防摔在祁修景懷裡,結結實實把祁修景砸的悶哼一聲。
不知祁修景有意還是無意,竟雙手護住簡辭,絲毫沒摔著他。
兩人連著被子在地上滾作一團,簡辭連忙想起身,卻發覺不太對勁,好像渾身都是軟的。尤其是某處的感覺——像是昨晚做了什麽少兒不宜的事。
腰使不上勁,簡辭越是掙扎越是被被子緊緊裹住,他這麽一動,場面愈發曖昧。
簡辭:“……”
一時不知道該不該繼續動了。
祁修景只是異常安靜,一動不動仰面躺在地上。
但簡辭仔細看去,卻發現他那雙向來無波無瀾的黑眸中,此刻寫滿了驚詫與難以置信。
目光帶著灼灼溫度,仿佛要以眼神釘穿簡辭似的。
簡辭被這目光盯的一愣,顯然從沒見過祁修景露出這樣的神情。
不過無論如何,秉著事事不認輸的原則,狠狠瞪視回去再說。
——等等,他為什麽能看到我?我不是已經死了嗎?
簡辭試探性伸出一根手指,在祁修景面前晃了晃。
祁修景卻突然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如夢初醒般終於回神。
剛睡醒的低啞嗓音仿佛有溫柔的錯覺,又似乎是什麽難以分辨的情緒:“阿辭,我……”
簡辭不可思議眨眨眼。
他向來只能看到祁修景的冷臉、冷漠直呼全名甚至省去名字,而從沒被這樣叫過。
被悅耳的低音炮震得酥麻的滋味還沒攀上心頭,死後所見畫面就電光石火之間浮現於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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