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得到公正,唯有爬得比對方更高!
就在嚴知府無奈地認命,正準備隨便找個借口先將人關押起來時,堂外,一道白色身影若隱若現,瞬間讓他心頭一凜,像是恍惚看到了多年前自己求學時立下的宏願。
像是看到自己當年的初心,踏入官場中便已然渾濁不堪的初心。
他跟那人是如此的相像,又是如此的不一樣。
時間拖得越久,堂下堂外越發的不安寧,胡大夫眼底的笑意都快要綻出來,變成實質的笑容,甚至挑釁地看向一旁的薑白野,薑白野也垂下了眸,細思接下來該怎麽解決這個麻煩時。
嚴知府卻是將驚堂木一拍,“肅靜!”
然後便沉聲道:“長林縣善醫堂藐視王法,勾結江洋大盜,意欲行凶殺人,現查封長林縣善醫堂,永遠不得再開,相關人員終生不得行醫,主謀胡耀為杖一百大板,關押監牢,容後再審!”
隨著嚴知府擲地有聲的一句句判決在公堂裡響起,胡大夫的臉色劇變!
不,不可能!為什麽會突然這樣,剝奪行醫資格、一百大板雖不致死,卻也足以要了他大半條命!
陳通判也懵了一下,忙要提醒,被嚴知府揮手擋住。
田掌櫃幾人徹底癱倒在地上,此事他甚至毫不知情,就永遠失去了從醫的資格……
而堂外,以為有什麽陰私的百姓們忍不住歡呼了起來,為惡人得到該有的懲罰,為受到傷害的人感到喜悅,仿佛自己就是當事人一般由衷地慶幸起來!
而起到關鍵性作用的人,揮一揮衣袖,走得無聲無息。
薑白野卻在瞬間猜到是誰,猛地轉過頭去,只看到一抹翩翩衣角。
是他的黎之啊,黎之的父親是嚴知府的師弟,黎之的才華讓嚴知府讚賞有加,黎之的品行讓嚴知府引以為傲。
以後他還會成為嚴知府的學生,黎之能參加科舉,包括以後的仕途發展,都有嚴知府這一個貴人相助。
書中曾說:看到這樣的人,嚴琊總是想起當年和師弟在無曲亭中暢飲,遙想未來成為一方清廉父母官,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2]的一幕。
陸黎之,就是嚴知府心中的一泓清流,讓他不至於離當年的初心太遠……
別人都是讚歎他的高山仰止,而薑白野,卻是極力地想將他染黑,變成自己的顏色,並為此感到興奮!
雖然最後嚴知府對胡耀為的判決還是保留了一絲余地,但能讓他做到這個地步,已經是得罪人了。
賀老爺都沒想到,微微張大了嘴,以嚴琊這個老狐狸,他還能有這麽剛正不阿的時候!?
這個薑白野,到底是什麽來頭?
賀麟卻敏銳地捕捉到了陸黎之的身影,想了想,立馬追了過去。
見狀,薑白野頓時有些急了,然而案子還沒結束。
胡耀為正在大聲嚷嚷著不服,要求重審,他在拖延時間,這樣他的人就能及時趕過來救他。
可一百大板是少不了的,嚴知府甚至沒有給他保留顏面,直接當堂執行。
等所有事情圓滿結束,人群逐漸散去,薑白野跑出去的時候,哪還能找到兩人的身影。
賀老爺對他很感興趣,正招了家丁準備叫他過來敘話,就見這個在堂上頭腦清晰、寵辱不驚的青年跟丟了寶貝似的,眨眼便跑得沒影。
嚴府府邸門前,陸黎之袖裡揣著一樣東西,等著嚴知府回來時贈予他,是之前兩人見面,嚴知府向他求過好幾次的東西。
一幅書法。
卻不是他的,而是他爹的。
也因此,他知道嚴知府跟他爹的交情,當然,兩人相交時,嚴知府還不是嚴知府,只是一介舉人。
但這幅書法是在特殊時期寫下的,跟他爹往常的風格都不太一樣,隻此一幅,所以陸黎之不忍割讓,即便拂了一府最高長官的面子也義不容辭。
可這次,他拿了過來,想著如果嚴知府願意幫他,他定會以此為感謝!
正漫長地等待著,賀麟就猛不丁地冒了出來,喘著氣,“陸、陸童生,你走得好快啊,讓我好找!”
陸黎之神色寡淡,連個正眼都不肯給他。
賀麟沒察覺到他周身縈繞的氣息更冷了幾分,滿腔熱情用不完似的跟他套近乎,明明不是個精通學問的人,硬是扯七扯八,從天文扯到地理,然後不著痕跡地提到近來大火的“清遠君”和幾個話本。
“我爹最近很迷《問風流》,說這本是他最喜歡的,當得知還有第二部 ,心情好得沒邊,連我小弟砸壞他寶貝都沒計較呢!”
陸黎之依舊是那副清冷模樣,不知這人到底想要試探什麽,一想到他跟薑白野合作無間,還替他出面解圍,兩人之間有著自己不知道的事情,那日更是給薑白野喂東西……
賀麟驀地被他身上的寒意凍了下,也終於意識到他的排斥,有些不知所措起來,“我是因為很欣賞清遠君,很喜歡他筆下描寫的世界,如果能和這樣的人做朋友,一定很不錯吧,你說呢?”
陸黎之審視地看向他。
正無聲對視著,一隻手猛地從後面伸了過來,陰惻惻地將賀麟往旁邊一撥,悄悄扣住陸黎之的手腕。
“你們在做什麽呢?”薑白野笑,“說話就說話,有必要靠這麽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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