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賀家人琢磨出個主意來,薑白野的聲音再次響起,如果仔細聽,就能覺察出那溫柔之下的虛弱。
“黎之,沒事,我你還不信嗎,過兩日我去找你,你再給我做些梅子飴糖,這藥實在是太苦了。”
陸黎之扯了下嘴角,如果他們不這麽說,或許他還會信上幾分,故意表現得輕松,反而……才是最糟糕的。
“是啊,陸秀才,白野命大著呢,你就放寬心吧。”程平拍了拍他的肩頭,發現他渾身緊繃,不由歎了口氣。
這時,知府的人趕過來詢問了一番,孟大夫他們還是那個說辭。
感受到大家氣息凝重,薑白野隔著門也知道是個什麽情況,心口微澀,“翟戶書,幫我把他帶走吧,知府大人或許有話跟他說。”
陸黎之蹭地一下抬起頭來,憤怒地瞪向他的屋子,幾步就要衝過來,被知府的人連忙拉住。
“陸案首,尊重一下病患的心情和選擇吧,他不會有事的。”幾人用力拉著他,卻險些沒掙過他。
賀夫人在旁邊看得極不忍心,心想要不讓他進去算了,大不了兩個都染病,也好過彼此煎熬,互相擔心。
倘若賀老爺如此,別人攔著她還死活不給靠近,她只會更加痛苦,胡思亂想,害怕不安。
然而就在她要開口幫忙說些什麽的時候,陸黎之卻驟然安靜了下來,深深地看了薑白野的屋子一眼,主動轉身離開。
大家全都松了口氣,等人一走,孟大夫等人立馬執行緊急診治,一位擅長針灸的大夫都被拉過來,令其施針,催化藥物盡快發揮作用。
折騰了大半宿,薑白野昏昏沉沉,高熱不斷,嘴裡也開始說起了胡話。
“黎之……”
“黎之,別過來。”
“哎,這又是何苦!”孟大夫幾人一邊焦頭爛額,一邊又有些心疼。
這頭,陸黎之走到外邊,卻是要回新宅那邊,被嚴知府派來的人攔住,“陸案首,跟我們去知府那兒吧,那裡也更安全些。”
陸黎之眸子一黯,他主動出來,就是為了降低他們的防范,好下次再悄悄摸過來。
也是不想讓薑白野擔心,耽誤了他們治療的時間。
可他打了一手算盤,這些人也都不笨,堅持要把他帶到嚴知府跟前才算完事。
陸黎之暗急不已,可恨自己無法說話,否則一定會說服他們!
眾人半強製性地將陸黎之帶到嚴知府面前,嚴知府也一直沒有再休息,見到他過來,立馬開始反向洗腦。
“他肯定會沒事的,科舉為重啊,你要是傷了身體,鄉試一連九天六夜,你但凡留下個頭疼腦熱的毛病,都根本熬不過去。”
“我這府裡有很多書你肯定愛看,還有不少是你爹之前就想找的孤本,対了,你爹那時考鄉試的一些事,你肯定想知道,沒準能查出些什麽來,我明日再與你細說吧。”
說了半天,陸黎之始終沉默著,最後在紙上寫道——
給我找來一些飴糖和梅子,我要做梅子飴糖。
“梅子……飴糖,這大晚上的。”嚴知府心裡直泛嘀咕。
可看著學生那面無表情像是失去魂兒似的樣子,忙道:“好好好,我這就派人去,你別多想,一定會轉危為安的。”
陸黎之確實沒有多想,他只剩下一個念頭,薑白野怕喝苦藥,他要做很多很多的梅子飴糖給他。
被派出去找梅子和飴糖的人也是撓禿了頭,大半夜的,好不容易問到專門做飴糖和梅子的人家,敲響人家的門,在他們見鬼的表情中,全都買了回來。
陸黎之借用了嚴府的廚房,沒讓下人幫忙,三更半夜,在他們擔憂的目光下,生火,起鍋,將鹽漬過的梅子加入鍋中,倒入熱水熬煮。
不斷控制著火溫,攪至粘稠狀態時,再加入芡粉糊,和化開的飴糖。
他生了病,肯定吃不了硬的,陸黎之又加入了些油,反覆嘗試著調整每樣配料的份量。
不知過去多久,第一鍋失敗了,不怎麽甜……第二鍋又失敗了,硬邦邦的,他肯定吃不動。
直到日上三竿之時,陸黎之終於做出一大鍋軟糯可口的梅子飴糖,臉上也出現了一縷恍惚的笑容。
“陸案首……”一直守著他的丫鬟和下人輕聲提醒,“您要不去休息一下?”
眼前俊美的青年郎明明看起來還行動正常,卻仿佛一陣風就能將他吹倒似的脆弱破碎,陽光下,膚色幾近雪白,連帶著那雙唇也沒有一絲血色。
陸黎之仿若未聞,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仔細將這些糖揪成一小塊一小塊,用裁成大小合適的油皮紙包起來。
中午時,嚴知府過來將他訓斥了一頓,陸黎之才勉強扒了兩口飯,精心為他做出來的菜肴卻一口沒吃。
他想著薑白野做的每一道菜,吃起來都是那樣滿足,倘若以後再也吃不到……
不,不會的!
陸黎之趕忙將這個可怕的念頭搖走,強迫自己什麽也不想,加快了手上的動作。
傍晚,陸黎之一天一夜沒合眼,終於忙完了所有活計,用布將好幾斤重的梅子飴糖包起來,想到他吃糖時的表情,微微一笑,就準備去跟嚴知府求情。
他要見薑白野,一刻也等不了了!
“你說什麽?他們沒辦法,去請了那個龐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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