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鳥籠外被蓋上了天鵝絨布,葉白看不到外面的情景,但他明顯感覺到——當最後那個問題被拋出來時,提著鳥籠的那隻手明顯一頓。
“莫斯頓城的事與哥哥無關!”葉白聽到了霍明溪的聲音,她就在霍承淵的身邊,明明剛才在禮堂裡還那樣活潑,此時少女的聲音卻顫抖得厲害,還帶著濃重的哭腔,“軍事審判所的調查結果都還沒出來,你們憑什麽一口咬定哥哥有罪?你們不能這樣空口汙蔑一位帝國功臣!”
“他算什麽功臣!”人群裡立刻傳來大喊,“他是滿手血腥的劊子手!他造成了莫斯頓城的毀滅!他是帝國之恥!”
有人帶頭後,更多的人怒罵起來,他們大聲痛斥著霍家的罪行,夾雜著各種汙言穢語,還有人開始拋擲磚頭和石子,現場亂成一團。
葉白縮在鳥籠裡一動不敢動,他很害怕鳥籠會在這樣的混亂中被摔到地上,萬一有人踩上一腳,自己就一命嗚呼了。好在這樣的情況並未發生——那隻提著鳥籠的手非常穩,對方鎮定地護著鳥籠熬過了最混亂最危險的階段,很快就擺脫掉被煽動的人群,進入了來接他們的星梭車裡。
隨著車門的關閉,嘈雜混亂的聲音被隔絕在了另一個空間,葉白揪起來的心也慢慢落了回去。
車內很安靜,沒有任何人說話,葉白等了一會兒,悄悄掀開天鵝絨布朝外看了一眼。
和他預料的不同,霍明溪他們並不在這輛車裡——也許是乘坐了另一輛,此時坐在這輛車裡的只有一個人,霍承淵。
男人倚靠在皮質座椅上,他臉上沒什麽表情,正低頭盯著自己的右手看。那隻手已摘下了手套,裸/露出的手背比正常膚色要蒼白一些,除此之外並無其他異常。
沒等葉白看得更清楚,男人突然轉頭望來,目光冰冷陰鬱,強烈的壓迫感讓葉白驀地僵住,但下一秒,那種令人窒息和恐懼的壓力陡然消散,仿佛那一刻的危險只是自己的錯覺。
“……差點把你忘了。”
葉白看到霍承淵迅速戴回了手套,黑色的冰冷皮革重新嚴密地包裹住男人的手掌和手腕,他仔細地將手套外的銀鏈也纏繞好,然後挑開覆蓋在鳥籠上的天鵝絨布,又按動開關,把鳥籠的欄杆放下來,讓葉白不再憋屈地待在小鳥籠裡。
“你可以自由活動了。”
霍承淵以為對方肯定會立刻飛走,但這隻小花仙仍站在鳥籠裡,“它”慢吞吞地撩開蓬松的裙擺,晃了晃腳腕上那條細長的銀色鎖鏈。
……哦對,還有這個。
霍承淵把鳥籠端到面前,研究了一下那條鎖鏈——鎖鏈的一端固定在鳥籠的底槽上,另一端則系在小花仙纖細的腳腕上,為了防止具備一定智商的小花仙逃走,系在腳腕上的銀鏈被打了死結,很難立刻解開。
霍承淵想了一下,他散開纏繞在手套上的銀鏈,但並未脫下手套,隔著皮革用手指按住小花仙腳腕上的鎖鏈,低聲道。
“乖一點,別亂動。”
葉白感覺霍承淵的手指但凡用點力,自己的腿骨就能被摁斷,哪裡還敢亂動,戰戰兢兢地連連點頭,小尖耳和小翅膀也隨之一抖一抖的,乖巧極了。
霍承淵微不可見地勾了一下嘴角,葉白看到霍承淵的食指在自己腳腕處的鎖鏈上蹭了幾下,銀色的鎖鏈很快暗淡下去,出現了鏽蝕般的紅褐斑點,並鏽蝕得越來越深,最後霍承淵用手指輕輕一搓,原本柔韌結實的銀鏈就像松軟的泥土般脫落瓦解,爛成了一堆鏽灰。
葉白:“!!”
點鐵成泥,這怎麽辦到的!
啊,莫非這就是那些人說的“汙染”能力?怪不得他們那麽忌憚霍承淵,這能力好可怕……
擺脫了鎖鏈,葉白立刻騰空飛起,在空中輕巧地轉了幾個圈,享受著“自由”的感覺。霍承淵看小花仙越飛越遠,並沒有太在意——他的能力蘊含著陰森不詳的氣息,會讓所有生物本能的逃離和躲避,對方第一時間遠離自己,這很正常……嗯?它怎麽又飛回來了??
霍承淵訝異地看到小花仙重新落到了自己面前,金發碧瞳的小精靈仰頭看著他,像是在觀察他的反應。
霍承淵:“?”
霍承淵:“你怎麽又回來了?”
小花仙沒說話——“它”當然也不可能說話,只是仰頭觀察了一會兒後,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了一步。見霍承淵沒有表現出抵觸,“它”又小心翼翼地前進了一步,兩步,三步,最後輕盈地一躍,跳到了霍承淵的掌心裡。
小花仙雪白的紗裙裙擺在黑色的皮質手套上披散開來,像是一朵綻放在黑色焦土上的潔白花朵,美麗而脆弱。
霍承淵默默與“它”對視片刻,輕聲問。
“你不怕我嗎?”
怕啊。我超級怕你,怕得要死呢。葉白想。
但“怕”能扭轉自己的命運,改善自己的處境嗎?
不能。
事關生死,他不能像鴕鳥一樣埋頭逃避,他必須想出合適的對策,來避免自己“死亡”的結局。
最初葉白是打算逃跑,覺得只要遠離霍承淵自己就可以活命,但冷靜下來後,他立刻意識到這個想法多麽不切實際:他初來乍到,對這邊的世界完全不了解,又無法與人進行順暢的語言交流,就算成功逃走,也很難靠自己的力量活下來;更別說他都不是人,只是一隻身型嬌小的小花仙,他完全不了解自己的“種族習性”,根本不知道要去哪裡找同類,更不知道自己逃到野外能否順利生存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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