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遠。
那時他還很小,剛剛被接到舅舅身邊過活,他父親病了,不肯要他。母親早早就跟著別人,追尋愛情,也不肯要他。
陸遠只能跟著陸昱生活,他舅舅經營著一所舞蹈學院,自己先前也是舞蹈演員,頗有建樹。
陸昱這人,衣衫薄,人如琇瑩。
“怎麽又和人打架了?”陸昱掃著書架上的塵灰,看陸遠一眼,淡笑出聲:“怎麽?和我也賭氣,不說話了?”
“我才沒有!”陸遠那時候大概七八歲,或者更大點,他記不清了。鼻子被人打得流了血,他惱怒的用手蹭,瞪著陸昱:“是他先罵我的!罵我不是我爸親生的!”
陸昱神色微頓,掃灰的手也不動了,眼波淡淡,似有愁緒,又似懷念,片刻只是回眸,笑他:“你當然是你爸親生的,你那麽像他。”
“真的?”陸遠欣喜,肉嘟嘟的臉上蹭的都是鼻血,卻嘿嘿笑著:“我就知道,我肯定是我爸親生的,肯定是。”
“蠢孩子。”陸昱笑了笑,蹲下身:“來我身邊。”
“你要幹什麽?”陸遠警惕的看他。
“我是你舅舅,能害你嗎?”陸昱輕笑一聲,無奈歎息:“過來。”
陸遠磨蹭,猶豫跑到他身邊,用帶著百合花香的手帕按上他的鼻子,輕輕替他擦去血跡。
“疼不疼?”陸昱問,給他擦拭。
“不疼!”陸遠拍著胸脯,驕傲的笑:“誰說我爸的不好,我就打誰!流血也不怕,因為我是男子漢。”
“男子漢,就不怕疼?”陸昱給他擦著,輕問出聲。
“當然!我爸就不怕疼!”
陸昱笑出聲,似要開口,卻將歎喟藏於心中,只看著陸遠,撫摸他的頭髮:“小遠,別再打架了,別人說什麽,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怎麽想。”
“我……怎麽想?”
“是了,你怎麽想。”
“反正不能罵我爸!”
“榆木疙瘩。”陸昱輕敲他的頭,起身又去掃他的書。
“舅舅,你給我讀這個。”陸遠拽他的衣角,黏人的抱著他的大腿。
“好吧……”陸昱無奈,拿起書本坐在椅子上,開始讀……
陸遠爬到他懷裡,坐在他腿上,靠著他:“讀呀,舅舅。”
“知道了。”
陸昱翻頁:“她說過,只要我送給她一朵紅玫瑰,她就願意與我跳舞。”
年輕的學生,沒有紅玫瑰,於是他失聲痛哭,吸引了一隻夜鶯,夜鶯欣賞他,願意每夜每夜把他的故事講給星星聽,可是年輕學生聽不懂它說的話,也不想看星星,他隻想要一朵紅玫瑰。
夜鶯說:這是稀奇的,用珍珠和石榴都換不來。
它決定送給他一朵玫瑰。
可是窗下的玫瑰樹說,今年他不會有紅玫瑰了,除非……你用胸膛頂住我的刺,刺穿透你的胸膛,血留進我的血管,這樣就能有一朵紅玫瑰了,你怕不怕?
夜鶯說:我不怕。
鳥的心怎麽比得過人的心呢?
月亮出來時,夜鶯用胸膛抵住刺,它唱著歌,它唱著歌……樹大叫:頂緊些,於是夜鶯頂緊,刺終於扎進了它的心臟,一朵紅玫瑰,誕生了。
“舅舅,然後呢,然後呢?”
陸遠眨眨眼,笑了,把書合上,陸遠等了很久,等的有些犯困。
聽到陸昱的聲音,溫柔的,沒有波動,平靜道:“年輕的學生,和姑娘幸福的在一起了。”
“那夜鶯呢?”陸遠扒著他的衣服,眼巴巴的看著他。
陸昱看著陸遠酷似他父親的面容,竟眼中酸澀,他微微呼氣,才笑:
“夜鶯……夜鶯……”
“怎麽了嘛?”
“它,也幸福的,過完了余生。”
故事到這裡就結束了,陸遠也漸漸清醒過來,他迷茫……不知道自己在哪?
他的腦袋很亂,一會是陸昱,一會是玫瑰,一會又是穆法硰。
“你醒了?”男人啪得一聲合上書,對他微笑,推了推眼鏡:“適合我嗎?”
陸遠舌頭髮麻,眼球很艱難得轉動。
過了一會,他才逐漸能開口,強忍著頭暈:“這是哪?”
“嗯?”男人玩著眼鏡,說:“穆家。”
“穆家………”陸遠重複了一遍,又說:“穆法硰呢?”
“在來的路上。”
“你是誰?”
“我,我是穆英瀧。”
穆英瀧……陸遠頭暈目眩,無法思考。
“我是穆法硰的父親。”穆英瀧笑,體貼的幫陸遠拉了拉被角:“沒事,你慢慢思考,我們還有點時間。”
他補充:“反正是穆法硰的繼母把你綁來的,咬也咬不到我身上。”隨後笑出聲,似乎覺得有趣,所以打量著陸遠:“臉長得好看,但沒瑪利亞漂亮。”
“果然。”穆英瀧肯定的笑笑:“還是瑪利亞,最美。”
陸遠腦袋裡似乎有什麽突突跳著,聽對方說話,如隔雲霧,聽不實切。
他睜著眼睛,白色的天花板……他眨著眼睛,說不出話來,只是一下一下眨著眼睛。
很久過後,陸遠才喝得了第一口水,如獲新生般咳嗽了兩聲,才發現自己的眼鏡被戴在了穆英瀧臉上。
穆英瀧與穆法硰面容相似,只是穆英瀧看上去,只不過比穆法硰大個五六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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