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天,看看地,看看胖乎乎的雲,三月的草,五月的花,七月的果子。萬物生長,世界之大。他獨立於山之顛,天之下。
找不出和自己相似的同類,不被理解的穆法硰,獨自一人的穆法硰,這樣的穆法硰被送到了陸遠身邊。
陸遠了解真正的穆法硰嗎?他笑了,問著自己,卻遲遲給不了答案。
了解嗎?陸遠細細咀嚼了解這兩個字,這一個詞。從詞面解釋,聯想到的卻是種種和穆法硰相伴的過去,那些開心的,寂寞的,都融入到了解二字裡去。
所謂了解,原來是這麽奇妙的東西。
他感喟,思忖,最終化作一個笑。
陸遠看著吃飯的穆法硰,他的側臉,他的鼻尖,他的嘴唇,觸手可及……不再是原著裡的紙張,一個又一個文字構成的人物。
而是細胞,組織,器官……血液,肉體,靈魂構成的生物,完美的……活生生的一個人。
會傷心,會笑,能用眼睛看到萬物……那高聳的山峰,湍湍河流,凌空而上的遊隼,他把萬物印在網膜上,再用手畫出來,畫在潔白的紙上。
穆法硰眼中的陸遠,會不會和陸遠眼中的自己,也有所不同呢?
陸遠覺得有趣,因此只是笑笑。
他進行假想的時間裡,穆法硰終於吃完了蘑菇飯,看起來松了一口氣。
陸遠笑他,輕輕托著下巴:“這位幼稚園小朋友,要做點大人才能做的壞事嗎?”
穆法硰看他,眼中不知是深情還是溫柔,又或許,他只是看他。
“喝點酒怎麽樣?難得約會,喝香檳吧。”陸遠微笑看他。
“隨你。”
“真的嗎?”陸遠笑,“那真是太感謝了,畢竟我也好久沒喝酒了。”他起身,拉開包廂的門,說:“請幫我們開瓶香檳。”
“知道了,請您稍等。”
陸遠聽到答覆,又坐回去,看起來躍躍欲試,很開心的樣子:“怎麽樣?你酒量好不好?”
穆法硰冷笑一聲,似乎是對這個問題的不屑。
香檳在酒杯裡有著些許小氣泡,一個接一個,陸遠笑了笑,喝了一口,抿唇:“真棒,感覺真好。”
他和穆法硰乾杯,調笑著:“謝謝你請我喝這麽貴的酒。”
穆法硰抿了一口杯子裡的液體,沒有說話。
陸遠已經喝完了一杯,牛飲似的開始第二杯,他這個人從某方面來講,其實很沒品,煙也好,酒也好,根本嘗不出好壞。
只是奉行著越多越好的道理,灌醉麻痹自己而已。
“呐,你還好嗎?”陸遠因酒熏紅了臉,反而顯得眼睛格外亮晶晶的,他像天上的星,落到了穆法硰的酒杯裡。
穆法硰安靜的喝酒,一言不發。
“難道說,你酒量超級超級好嗎?”陸遠笑,往下拉了拉毛衣,顯得脖頸更加修長。
穆法硰依然不答。
陸遠很少能一下子說這麽多話,可能因為穆法硰是個良好的聆聽者,他誇誇而談,但多半說的都是廢話,關於未來的暢享。
一瓶酒……只剩下了瓶底。
多半都是陸遠喝的,他揉了揉太陽穴,笑:“糟糕了,有點得意忘形了。”他柔聲對穆法硰道:“我們回家吧。”
穆法硰拿著酒杯,眼睛微紅,似乎是醉了,陸遠沒脾氣的笑笑:“算是我闖的禍,走吧……”他去扶他:“可以站起來嗎?”
穆法硰推開他,結果沒站穩,直接摔到地上,平躺下來,睜著眼睛,一句話都不說。
“寶貝?”陸遠吃驚,去摸他的頭:“是不是摔到頭了?痛不痛?”
“我看到了星星。”穆法硰說。
陸遠眨眨眼,無奈道:“好吧,你喝醉了,還有,不要用英文說話,用中文。”陸遠的英語水平著實一般,和他的俄語一樣,都是半斤八兩。
穆法硰睜著眼睛,因為躺下能清楚看見他眼睛上的疤痕,穆法硰繼續用英語道:“我好痛。”
陸遠嚇了一跳:“哪裡痛?”
他去摸穆法硰後腦杓:“摔到了?”
穆法硰握住他的手腕,壓在自己的胸口:“你聽。”
陸遠笑,無奈道:“我得用耳朵,才能聽到你的心跳聲。”
沒有預兆的,穆法硰開始流淚,他的淚水往下流,表情卻沒有變化。
“媽媽……”他用英文說。
陸遠怔在原地,微微別過眼去,半是苦笑,半是諷刺。
“媽媽死了。”穆法硰繼續道:“我好怕遠遠也死掉。”
陸遠心鈍痛,轉頭看他,用手給他擦眼淚,用英文告訴他:“沒事的,不用害怕,我不會死掉。”
“萬一呢?”穆法硰問。
陸遠好笑:“你哪裡來的萬一?不會死掉就是不會死掉。”因為酒意,感覺到了疲憊,陸遠躺在穆法硰身邊,好笑道:“幸虧這是日料的包間,裡面都是榻榻米,還能躺一躺。”
“陸遠。”穆法硰用回中文,神情變得毒辣,一寸一寸的掃視著他。
“嗯?”陸遠笑:“幹什麽?”
“待在我身邊。”
“好呀。”
“我想掐住你的脖子,折斷你的咽喉。”穆法硰靜靜地說:“我太喜歡了,喜歡的要瘋了,可是頭一次,我能抑製住。”
“抑製住,掐死你的衝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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